日子在石老七沉默而有效的照料下,如同冰封的河面下悄然流动的暗流,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移。夏天身上的伤痛在草药的滋养和静养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左腿的伤口结了一层厚厚的黑痂,边缘开始发痒,是新肉生长的迹象;胸口那令人窒息的闷痛也减轻了许多,呼吸变得顺畅。虽然身体依旧虚弱,脸色苍白,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种油尽灯枯的濒死状态。
石老七的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碌。他不仅照料夏天,还将破败的老宅收拾得有了几分人烟气息。屋顶的漏洞被修补,漏风的窗户用厚实的草纸重新糊上,堂屋的地面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甚至角落里还堆起了整齐的柴火。他每日天不亮就出门,傍晚才回来,带回新鲜的野菜、草药,偶尔还有一两条从山涧摸来的小鱼。他的存在,像一块沉稳的磐石,暂时镇住了老宅内弥漫的死寂和不安。
然而,夏天心中的那根弦却从未真正放松过。身体的恢复,让他有更多的精力去感知周围的变化。他敏锐地察觉到,通往后院那扇门后的死寂,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微妙而危险的变化。
起初,只是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异样。比如,在夜深人静时,他似乎能听到一种极其低沉的、仿佛地底深处传来的嗡鸣声,持续时间很短,转瞬即逝,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沉睡中无意识的翻身。又比如,清晨他去屋后简陋的茅厕时,会隐约闻到空气中飘散着一丝比以往更加浓郁的、混合着淤泥腐烂和某种金属腥气的怪异味道,这味道在太阳升起后会逐渐淡去,但第二天清晨又会出现。
这些变化极其隐蔽,若非夏天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几乎会被忽略。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井底的东西绝没有真正沉寂,它只是在蛰伏,在积蓄,或者在……进行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
他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石老七。石老七听后,沉默了片刻,那双清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凝重。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通往后院的那扇门前,将耳朵贴近门板,屏息凝神地听了许久。
“阴气在汇聚。”良久,石老七直起身,声音低沉,“比前几日更浓了,而且……带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他转身看向夏天,眼神严肃,“你说的没错,那东西没消停。它在恢复,而且……可能是在准备着什么。”
这个判断让夏天的心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夏天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石老七走到窗边,望着后院的方向,眉头微蹙:“硬碰硬不行。韩先生布的阵已破,我们两个,对付不了它。”他顿了顿,回头看向夏天,“现在只能等。等你的伤再好一些,等……看看它到底想干什么。知己知彼,才能找到机会。”
他的策略是保守的,但也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夏天点了点头,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不安。
接下来的几天,夏天更加努力地配合治疗和休养,希望能尽快恢复一些自保之力。同时,他和石老七都加强了对后院井口的监视。他们不再仅仅依靠听觉和嗅觉,石老七甚至用一些夏天看不懂的、似乎是某种矿物粉末的东西,在通往后院的门口和窗户缝隙处,画下了一些简单的痕迹,说是可以感应阴气的剧烈波动。
平静的表面下,暗涌愈发明显。
第三天夜里,夏天被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咔嚓”声惊醒。那声音像是枯枝被踩断,又像是……井口的石头被挪动了一下!他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侧耳倾听。然而,声音只响了一下就消失了,后院重归死寂。
几乎同时,睡在堂屋另一侧草铺上的石老七也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黑暗中,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同样望向后院方向。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第四天清晨,夏天在石老七的搀扶下,第一次尝试走出堂屋,到院子里活动。当他拄着木棍,艰难地挪到通往后院的那扇门附近时,一种更加直观的异样感扑面而来。
门板本身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门缝和门轴处,竟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带着腥气的白霜!此时已是初夏时节,晨露都带着暖意,这门上怎会结霜?而且,那白霜的颜色并非纯白,而是透着一种不祥的灰败感。
石老七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白霜,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阴煞凝霜……这东西的寒气,已经能透出井口,影响外界了!”他沉声道,“它在加速恢复,或者……在蜕变!”
这个发现让两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井底邪祟的力量,显然比预想的恢复得更快!
第五天,异兆达到了顶峰。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夏天和石老七正在堂屋里准备晚饭,突然,两人同时感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持续不断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底深处剧烈地搅动!紧接着,通往后院的方向,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巨石滚落井底的“轰隆”声,连绵不绝!
与此同时,石老七画在门缝处的那些矿物粉末,竟然毫无征兆地闪烁起微弱的、幽绿色的光芒,随即迅速黯淡下去,化为了灰烬!
“不好!”石老七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阴气暴动!它要出来了!”
夏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手中的木棍。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吗?
然而,那剧烈的震动和轰鸣声,在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却又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大地恢复了平静,后院也重归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门上那层诡异的白霜,却比之前更厚了,而且范围扩大到了整个门板。空气中那股阴寒的气息,也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
石老七和夏天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和更大的不安。
它没有出来。那刚才的动静是什么?是突破封印失败的挣扎?还是……某种仪式的前奏?
井边的异兆,非但没有解开谜团,反而将更大的恐怖和未知,悬在了两人的心头。夜色,在一种极度压抑的气氛中,再次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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