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夏天和姜婆婆在死寂的老宅中,各自靠着墙壁假寐,神经却如同拉满的弓弦,时刻警惕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动。窗外风声呜咽,偶尔传来几声夜枭凄厉的啼叫,更添几分阴森。井口方向始终死寂无声,但那种无形的、仿佛随时会爆发的压抑感,却比任何声响都更令人心悸。
天光微亮,东方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姜婆婆便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没有丝毫倦意。她看了一眼蜷缩在干草铺上、脸色依旧苍白的夏天,低声道:“时辰差不多了,准备动身。”
夏天其实也一直没睡着,闻言立刻坐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酸痛的四肢。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经过一夜的休整和姜婆婆草药的调理,精神比昨夜好了许多。他知道,今天必须有所收获,否则三天之期一到,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简单吃了点干粮,喝了些冷水。姜婆婆再次检查了随身携带的物品:柴刀、药粉、铜镜碎片,还有几样夏天叫不出名字的、散发着奇异气息的小物件。她将这些东西仔细收好,又用一块黑布将柴刀的刀刃缠住,以免反光惊动目标。
“走。”姜婆婆言简意赅,率先推开老宅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清晨的村庄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空气湿冷,路上不见人影,只有几声零落的鸡鸣犬吠从远处传来,显得格外空旷寂寥。两人沿着昨夜的小路,再次向村西头那间破败的茅屋潜行而去。
白天的茅屋,比夜晚看起来更加荒凉破败。院墙大半坍塌,院内杂草丛生,几乎有半人高。那间歪斜的茅屋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屋顶的茅草腐烂发黑,墙壁上布满了裂缝,窗户被破草席堵得严严实实,透着一股浓重的死气。
姜婆婆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带着夏天绕到茅屋后方的一处高地,借着杂草和断墙的掩护,仔细观察着院内的动静。晨光熹微,雾气渐散,院内的一切清晰可见空无一人,只有死寂。
“看来布阵的人确实不在。”姜婆婆低声道,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放松,“小心点,阵法可能还在运转。”
她示意夏天留在原地警戒,自己则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下高地,贴近了茅屋的后墙。她先是用那面铜镜碎片,仔细检查了墙壁上的几处裂缝和角落,确认没有隐藏的陷阱或符咒后,才缓缓移动到那扇紧闭的木门前。
木门依旧如同昨夜一样紧闭,门板上布满了虫蛀的痕迹和干裂的缝隙。姜婆婆没有立刻推门,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些淡黄色的粉末。她将粉末小心翼翼地撒在门缝和门轴处,粉末接触木料,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冒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白烟。
“是‘破瘴粉’,能暂时中和一些低级的阴邪禁制。”姜婆婆解释道。
做完这一切,她才深吸一口气,伸出枯瘦但异常稳定的手,轻轻按在门板上,缓缓用力。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木门应声而开,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霉烂、腐臭和某种奇异腥气的怪味,瞬间从门内涌出,熏得远处的夏天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姜婆婆却面不改色,她屏住呼吸,将柴刀横在身前,侧身从门缝中闪了进去。夏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握着木棍,死死盯着门口。
屋内一片漆黑,即使天已微亮,光线也难以透过被堵死的窗户。姜婆婆的身影没入黑暗之中,许久没有动静。夏天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要忍不住冲进去。
就在他快要按捺不住时,屋内传来姜婆婆低沉的声音:“进来吧,小心脚下。”
夏天连忙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走进茅屋。
一股更加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夏天差点呕吐出来。他强忍着不适,借着从门缝透进的微光,勉强看清了屋内的景象——地方不大,只有一间,地上铺着厚厚的、已经腐烂发黑的稻草,角落里堆着一些破烂的陶罐和杂物,墙壁和屋顶布满了蛛网,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而在屋子正中央的地面上,赫然用暗红色的、已经干涸发黑的液体,绘制着一个直径约莫三尺的圆形图案!图案由无数扭曲的线条和诡异的符号组成,中心位置摆放着几个黑乎乎、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散发出浓郁的腥臭气息。正是昨夜姜婆婆所说的那个邪阵!
阵法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白色的、像是某种动物骨骼的碎片,还有几缕枯黄的头发。整个场景阴森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果然是个‘聚阴饲煞阵’。”姜婆婆蹲在阵法边缘,用柴刀小心地拨弄着阵中心的那些黑乎乎的东西,脸色凝重,“用污血、生魂残片和阴秽之物布阵,吸引周围的游魂野鬼和阴煞之气汇聚于此,滋养阵眼之物看这阵法的规模和残留的气息,布阵的时间不短了,至少有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夏天心中一惊,那岂不是在他和韩立到来之前就已经存在了?难道这“鬼眼”的人,早就盯上了这里?
“姜婆婆,阵眼里是什么?”夏天强忍着恶心问道。
姜婆婆用柴刀小心翼翼地挑开那些黑乎乎的东西,下面露出的,竟然是几块颜色暗沉、刻满了扭曲符文的兽骨,以及一个巴掌大小、用黑木雕刻成的、面目狰狞的鬼脸雕像!雕像的眼睛处,镶嵌着两粒猩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珠子,正散发着微弱的、令人心悸的邪光。
“是‘鬼饲像’。”姜婆婆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用来汇聚和储存阴煞之气的容器。布阵者可以通过这雕像远程操控阵法,甚至窥视此地。”
远程操控?窥视?夏天后背发凉,难道他们昨夜的行动,已经被对方察觉了?
姜婆婆没有理会夏天的震惊,她继续在屋内仔细搜查。她在墙角那堆破烂杂物中翻找着,突然,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从一堆腐烂的稻草下面,抽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约莫一尺来长的狭长物件。油布已经很旧,沾满了污渍。
姜婆婆小心翼翼地打开油布,里面露出的,竟然是一块颜色暗黄、边缘破损的木板!木板上用朱砂写着几行潦草的字迹,但最让夏天瞳孔骤缩的是,木板的一端,清晰地刻着两个大字夏明远!
是夏明远的灵位牌?!怎么会在这里?!
夏天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凑近细看。木牌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辨认出“夏公明远之位”等字样,确实是灵位牌无疑!但这牌位为何会出现在这邪阵所在的茅屋里?还被如此隐秘地藏匿?
姜婆婆拿着这块残破的灵位牌,眼神变得异常深邃复杂,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字迹,久久不语。
“姜婆婆,这这是怎么回事?”夏天声音颤抖地问道,夏明远的名字出现在这里,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
姜婆婆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茅屋,最终落在那个邪阵和鬼饲像上,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地底:“看来这口井的秘密,比我们想的还要深。夏明远恐怕不单单是掘井之人那么简单。”
她将灵位牌紧紧攥在手中,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这茅屋,这邪阵,还有这块牌位都是重要的线索。我们必须尽快弄清楚,这‘鬼眼’和夏明远,到底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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