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老林,回到老宅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前时,夏天几乎虚脱。方才林中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对峙,耗尽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气力,左臂伤处也因剧烈奔跑而隐隐作痛。他扶着门框,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的寒意。
姜婆婆的脸色比他更差,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略显急促。显然,洞内的探查和刚才的雷霆出手,对她消耗极大。但她眼神中的锐利和警惕却丝毫未减,如同绷紧的弓弦。
“快进去。”她低声催促,率先推开房门,目光警惕地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堂屋,确认没有异常后,才侧身让夏天进来,随即迅速关上房门,插上门闩。
屋内依旧阴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和尘土气息。姜婆婆没有立刻休息,而是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仔细观察了院外片刻,确认无人跟踪后,才稍稍松了口气,疲惫地靠在墙壁上。
“姜婆婆,您怎么样?”夏天缓过气来,担忧地问道。
“无妨,损耗些元气罢了,调息一晚便好。”姜婆婆摆了摆手,声音沙哑,但语气依旧沉稳。她从怀中取出那个油布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再次露出那块刻着“夏明远”名字的残破灵位牌。
牌位一角沾染的那丝暗紫色痕迹,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干涸的血迹,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邪异气息。
“这香火气……与洞里那尊邪神像上的气息同源。”姜婆婆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痕迹,眼神凝重,“看来,‘鬼眼’的人,确实在用某种方式祭祀或……沟通与夏明远有关的存在。这块牌位出现在茅屋邪阵中,绝非偶然。”
夏天心中凛然。曾祖父夏明远的身影,在他心中越发扑朔迷离。掘井者?试图封印者?还是……与邪教有所牵连者?这块小小的牌位,仿佛一把钥匙,正在一点点撬开一扇通往更加黑暗和复杂真相的大门。
“我们必须尽快弄清楚这牌位的秘密。”姜婆婆将牌位放在桌上,又从褡裢里取出几样东西:一小瓶清澈如水的液体(似乎是某种无根之水),一撮颜色金黄、散发着阳光气息的粉末(可能是研磨过的向阳花籽),还有那面边缘破损的铜镜碎片。
她将无根之水小心地滴在牌位沾染邪气的那一角,水珠落下,与那暗紫色痕迹接触,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冒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白烟,痕迹似乎淡了一分。接着,她又用向阳花粉在牌位周围撒了一圈,粉末散发出温和的阳气,试图中和残留的阴邪。
最后,她再次拿起铜镜碎片,涂抹上新的“追魂香”粉末,对准牌位,集中精神感应。这一次,镜面中的景象更加清晰了一些。除了之前浮现的那些断断续续的蝇头小字外,在牌位的背面,似乎还隐约显现出几个更加模糊、仿佛是用指甲刻划出的、极其古老的符号!
“这是……‘殄文’?”姜婆婆盯着那几个符号,瞳孔微缩,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诧,“是古代方士用来沟通幽冥、记录禁忌的秘文!夏明远……他怎么会懂这个?!”
殄文?沟通幽冥?夏天听得头皮发麻。夏家祖上,到底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姜婆婆尝试着解读那几个符号,但显然极为困难,她眉头紧锁,反复推敲,最终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中一个符号似乎与“契约”、“束缚”有关,另一个则隐约指向“地脉”或“节点”。
“契约……束缚……地脉节点……”姜婆婆喃喃自语,眼神越来越亮,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难道……夏明远当年掘井,并非单纯为了镇封柳氏,而是……与井底那东西,或者与某种更古老的存在,达成了某种‘契约’?这口井,就是契约的‘节点’?而这块牌位,就是……信物或者……钥匙?!”
这个推测石破天惊,让夏天浑身冰凉!如果真是这样,那夏家百年的悲剧,岂不是源于一场与恶魔的交易?!那井底的东西,到底是无意中被释放的邪祟,还是……契约的另一方?!
“不对……”姜婆婆又摇了摇头,眉头依旧紧锁,“如果真是契约,为何夏明远后来又要留下‘浩然印’试图封印?这说不通……除非……契约出了问题?或者……他后悔了?”
线索支离破碎,真相依旧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但可以肯定的是,夏明远和这口井的关系,远比想象中复杂。而“鬼眼”邪派盯上这里,也绝不仅仅是为了释放邪祟那么简单,他们很可能想夺取的,正是这个可能存在的“契约”力量或控制权!
“我们必须找到更多关于夏明远和这‘契约’的记载!”姜婆婆斩钉截铁地说道,“老宅里肯定还有线索!那些旧书,家谱,甚至……夏家祠堂!”
夏家祠堂?夏天心中一动。夏家祠堂在村子的另一头,早已破败不堪,多年无人祭扫,他几乎都快忘了它的存在。难道那里会藏着什么?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急促而用力的敲门声,猛地从老宅院门外传来!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夏天和姜婆婆同时一惊,瞬间警惕起来!是谁?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来敲门?村民?还是……“鬼眼”的人?!
姜婆婆对夏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出声,自己则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窥视。
夏天紧握木棍,心脏狂跳,紧张地注视着门口。
敲门声停顿了片刻,随即又响了起来,更加急促,带着一种不耐烦的意味。同时,一个粗哑而带着几分惶恐的男声在外面响起:
“夏天!夏天你在里面吗?快开门!出大事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村里那个平时沉默寡言、以打铁为生的王老蔫?
姜婆婆透过门缝仔细看了看,回头对夏天低声道:“是村里的铁匠,只有他一个人,神色慌张,不像是装的。”
夏天犹豫了一下,看向姜婆婆。姜婆婆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开门,听听他说什么。小心点。”
夏天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缓缓拉开了门闩。
门外,站着果然是身材矮壮、皮肤黝黑的王老蔫。他此刻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见到夏天开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声道:“夏天!不好了!村……村东头李寡妇家……她家井里……井里冒黑水了!还……还有怪声!大家都吓坏了!你……你快去看看吧!”
井里冒黑水?怪声?夏天心中猛地一沉!难道……井底那东西的影响,已经开始扩散到村里其他水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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