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溪水浸透破烂的裤腿,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蔓延,却奇异地压下了伤口火辣辣的灼痛。夏天蜷缩在一处被山洪冲出的岩洞深处,洞外暴雨如注,密集的雨点砸在岩石上发出轰鸣,将天地间的一切声响都淹没。这是他逃出白石沟的第五天,也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恶劣的天气。
岩洞狭窄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苔藓的霉味。夏天背靠冰冷的石壁,浑身湿透,单薄的衣衫紧贴着皮肤,冷得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连日亡命奔逃,风餐露宿,伤势反复,饥饿与疲惫如同两条毒蛇,不断啃噬着他所剩无几的精力。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依旧闪烁着不屈的微光。
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木匣。打开匣盖,新旧两枚令牌安静地躺在暗红丝绸上,散发着幽幽的冷光。那卷得自土地庙的星图卷轴则被他贴身收藏,上面的每一个符号、每一条脉络,都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
这几天,他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凭着令牌传来的微弱共鸣指引,在莽莽群山中艰难穿行。他采摘野果、挖掘草根充饥,掬饮山泉解渴,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警惕着一切风吹草动。怀中的令牌成了他唯一的依靠,那冰凉的触感和时而清晰的共鸣,不仅指引着方向,更在他运转那丝微弱的阴阳气旋时,隐隐提供着一股精纯而古老的能量滋养,让他的伤势得以缓慢稳定,甚至那气旋都凝实了一丝。
然而,他清楚,这只是杯水车薪。真正的危机并未远离。白石沟的经历如同梦魇,老何头、阿弃那诡异的身影和眼神,时刻提醒着他,自己仍身处罗网之中。“鬼眼”的追兵,或许就在下一刻出现。
他必须尽快掌握更强大的力量!光靠逃跑,迟早会被耗死!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卷星图卷轴上。除了标注“墟眼”、“黄泉渡”等恐怖节点外,卷轴末尾还有一些极其晦涩的、关于引动星辰之力淬炼神魂、磨砺灵觉的法门片段,名为“观星摄神术”。之前他伤势沉重、心神不宁,根本无法尝试。此刻,在这与世隔绝的暴雨岩洞中,相对安全的环境让他萌生了试一试的念头。
“神魂强,则灵觉锐;灵觉锐,则险可察,机可捕……”卷轴上的字句在他心中流过。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敏锐的灵觉和预知危险的能力!
深吸一口气,夏天将心神沉静下来,不顾洞外的暴雨雷鸣,开始按照卷轴上那残缺不全的法门,尝试观想。他闭上双眼,意念集中于眉心祖窍,想象着漫天星辰,尤其是那与令牌隐隐共鸣的、位于北方天空的北斗七星。过程极其艰难,暴雨的嘈杂、身体的寒冷伤痛、内心的焦虑恐惧,如同无数杂念的恶魔,不断干扰着他的心神。好几次,他都险些心神失守,头痛欲裂。
但他咬牙坚持着,凭借着一股狠劲和求生的渴望,强行将杂念压下。渐渐地,在极致的专注下,他仿佛“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星光,在无尽的意识黑暗中亮起。那星光与怀中令牌的冰凉气息隐隐呼应,让他烦躁的心神逐渐安宁下来。
就在这心神空灵的一刹那——
“嗡!”
怀中的两枚令牌毫无征兆地同时轻颤!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凝练的冰凉气流,自主地从令牌中涌出,并非流入经脉,而是径直上升,汇入他的眉心祖窍!
夏天浑身一震,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感席卷而来!原本被暴雨声充斥的耳朵,此刻竟然能清晰地分辨出雨点砸在不同物体上的细微差别:岩石上的沉闷、树叶上的清脆、泥土上的噗嗤……甚至能隐约听到极远处山涧暴涨的洪水奔流声!他的“视觉”仿佛也发生了变化,即使闭着眼,也能模糊地“感知”到洞外雨幕的流动、岩石的轮廓,以及……更远处,几个正在山林中快速移动的、散发着微弱但清晰阴冷气息的光点!
有人!而且正在靠近!是追兵!
夏天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淡不可见的银灰色光芒,瞬间又隐去。他心脏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震惊于这“观星摄神术”与令牌结合后带来的神奇效果!他的灵觉,在刚才那一刻,提升了数倍不止!
不能再待了!
他迅速收起木匣,贴身藏好,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溜出岩洞,投身于瓢泼大雨之中。雨水冰冷刺骨,却让他更加清醒。他凭借着刚刚提升的灵觉,如同拥有了第三只眼睛,能清晰地“看”到身后那几个阴冷光点移动的轨迹和速度!他们呈扇形散开,正在搜索这片区域,距离他藏身的岩洞已不足三里!
好险!若不是及时灵觉突破,恐怕已被合围!
夏天不再犹豫,认准一个与追兵搜索方向垂直的、地势更加复杂的峡谷,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在泥泞湿滑的山林中亡命奔逃。雨水冲刷掉了他大部分痕迹,而增强的灵觉让他总能提前避开险峻的地形和追兵可能的视线死角。
一场暴雨中的生死追逐,在这无人知晓的深山上演。夏天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凭借着初成的“阴阳瞳”(他心中暗自为这增强的灵觉命名),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逐渐缩小的包围圈。他甚至能隐约“听”到追兵之间用某种特殊方式传递的、充满焦躁和怒意的短促哨音!
对方的实力远胜于他,若非这场暴雨和突然提升的灵觉,他早已被擒。但此刻,他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在猎人的指缝间艰难求生。
终于,在翻过一道陡峭的山梁后,追兵的气息被远远甩在了身后。暴雨也渐渐停歇,天空露出灰蒙蒙的亮光。夏天瘫坐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剧烈喘息,浑身泥泞,疲惫欲死,但嘴角却勾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带着血色的弧度。
他活下来了!而且,他找到了一条变强之路!
紧紧握住怀中冰冷的令牌,夏天望向远方层峦叠嶂的群山,眼中燃烧起更加炽烈的火焰。前路依旧凶险,但他已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逃窜的猎物了。
他休息片刻,辨认了一下方向。令牌的共鸣感,再次清晰地指向东南方。那里,群山之外,似乎有一片更加开阔的、人气汇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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