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山风卷着枯叶,呜咽着穿过怪石嶙峋的峡谷,带来刺骨的寒意。夏天蜷缩在一处仅能容身的岩缝深处,背靠冰冷潮湿的岩石,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吞咽着冰碴,牵扯着胸腔深处未愈的隐痛。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沾满泥污的粗布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无法抑制的颤抖。方才亡命奔逃的惊悸尚未平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利用“浊钥”残片的气息干扰追兵,虽是险中求胜的急智,却也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那瞬间爆发的阴邪紊乱气息,不仅让追兵产生了迟疑,也险些引动了他体内本就脆弱的平衡。此刻,怀中的两块“浊钥”残片依旧传来隐隐的躁动,如同被惊醒的毒蛇,需要他耗费更多的心神去压制。唯有紧握在左手的“净”钥,持续散发着清冽平和的生机,如同寒夜中的孤灯,勉强护住他摇曳的心神,缓缓滋养着近乎枯竭的经脉。
他不敢在此久留。那些“鬼眼”的探子绝非易与之辈,短暂的干扰骗不了他们多久,随时可能循着蛛丝马迹追踪而来。必须尽快远离这片区域,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彻底稳住伤势,恢复体力。
他挣扎着爬出岩缝,警惕地环顾四周。此刻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将西边的山峦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而东边的天际已现出淡淡的墨蓝。夜幕即将降临,山中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危险。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东南方,伏龙城所在。但眼前是更加茂密、地势更加险峻的原始山林,根本没有现成的路径。他必须依靠阴阳瞳的微薄感知和对山势水流的判断,自行开辟道路。
他拄着那根已磨得光滑的树枝拐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再次踏上了艰难的跋涉。每一步都踏在松软的腐殖层和盘根错节的树根上,深一脚浅一脚,身形踉跄。后背和左腿的伤口在颠簸中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他身体的脆弱。饥饿感如同火烧,胃部阵阵痉挛,他只能沿途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苦涩的野果、坚韧的树根、偶尔幸运找到的鸟蛋……
阴阳瞳在极度疲惫下已难以持续开启,只能偶尔瞬间扫视周围,预警可能存在的毒虫猛兽。林深似海,黑暗逐渐吞噬一切,唯有手中“净”钥散发的微光,勉强照亮脚下尺许之地,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不知走了多久,夜幕彻底笼罩山林。夏天体力耗尽,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他靠在一棵巨大的古树根部,剧烈地喘息着,准备就此露宿一夜。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模糊之际,怀中的“净”钥突然传来一阵异常清晰、温和的悸动!这次的悸动并非警示危险,而是一种……仿佛被同源气息吸引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共鸣!
有古怪!
夏天精神一振,强打精神,循着那悸动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是在右前方一片更加浓密的、仿佛被夜幕彻底吞噬的黑暗区域。他犹豫了一下,但“净”钥传来的共鸣感异常平和,与之前遭遇危险时的预警截然不同。
赌一把!或许有转机!
他咬紧牙关,拄着拐杖,向着那个方向艰难挪去。拨开层层叠叠的藤蔓和灌木,前行了约百步,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山林在此处向内凹陷,形成了一处三面环抱、幽深静谧的小小山谷。谷中雾气氤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混合着兰花清甜与温泉硫磺的气息,沁人心脾。更令人惊奇的是,谷地中央,竟有一口约丈许方圆的天然温泉,泉水汩汩涌出,蒸腾着白色的热气,在清冷的月色下,如同一块镶嵌在黑暗中的温润宝玉。温泉周围,生长着许多散发着柔和莹光的奇异花草,将小谷映照得如梦似幻。
而最让夏天心跳加速的是,在温泉旁,紧靠着一面光滑如镜的岩壁下,竟然有一座简陋却完整的、用原木和茅草搭建的小小窝棚!窝棚门口悬挂着一串风干的药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有人烟?!但这气息……与“净”钥的共鸣同源,平和而充满生机,绝非“鬼眼”那般阴邪!
是隐居于此的高人?还是……守陵一脉其他的遗存者?
夏天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警惕与希望交织。他停在谷口,不敢贸然进入,阴阳瞳提升到极致,仔细扫描着谷内的一切。
窝棚内并无强大的能量波动,只有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平和的生气,如同风中残烛,似乎主人状态很不好。谷内也没有任何机关陷阱的痕迹,只有自然祥和的气息。
“净”钥的共鸣越来越清晰,指向那口温泉和窝棚,带着一种催促般的善意。
夏天沉吟片刻,最终下定了决心。以他现在的状态,若遇歹人,亦是死路一条。但这“净”钥的指引如此清晰平和,或许真是机缘所在。
他深吸一口气,拄着拐杖,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入谷中。越靠近温泉,那股温暖湿润的气息越发令人舒畅,连身上的伤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他来到窝棚前,轻轻叩响了用树枝编成的简陋屋门。
“咳咳……是……是哪位朋友……深夜到访?”屋内传来一个苍老、虚弱、却带着几分温和与警惕的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压抑的咳嗽。
夏天心中一紧,沉声道:“晚辈夏日,遭仇家追杀,重伤迷途至此,无意冒犯,但求一隅之地暂歇,望前辈收容。”他刻意改变了名字,留有余地。
屋内沉默了片刻,随即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木门“吱呀”一声被从内拉开。
月光下,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身形佝偻的老者,拄着一根藤杖,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袍子,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此刻正带着审视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上下打量着夏天,目光尤其在夏天紧握着的、散发着微光的“净”钥上停留了一瞬。
当他的目光与夏天对视时,夏天清晰地看到,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恍然、怜悯,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你……你手中之物……”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咳嗽,侧身让开了门口,“孩子……进来吧。你身上的伤……很重。”
夏天心中稍安,道了声谢,迈步走进窝棚。棚内陈设极其简陋,一床、一桌、一凳,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草药和简陋的炊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但收拾得十分整洁。
老者关上门,示意夏天在唯一的木凳上坐下。他自己则坐在床沿,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前辈,您……”夏天见状,心中担忧。
“老毛病了,不碍事。”老者摆摆手,喘息稍定,目光再次落在夏天手中的“净”钥上,叹息一声,“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净’钥重现……孩子,你从何处得来此物?又为何……身负如此沉重的‘守印’之气?”
夏天心中巨震!这老者不仅认得“净”钥,更一口道破了他身负“守印”血脉!他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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