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井黑子】
警备员的车辆封锁了整个货运站。我站在那辆俗气的紫色货车旁,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给那些“大蜘蛛”的成员戴上束缚手铐,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没有一句咒骂,没有一次反抗,那些前一刻还凶神恶煞的混混,此刻温顺得像是即将被送去剪毛的绵羊,脸上挂着统一的、麻木的悔恨。
这场面,本该是所有风纪委员和警备员梦寐以求的完美收场。但我的手心,却因为这过分的“完美”而渗出了一层冰冷的汗。
我协助着警备员,从货车里搜出了他们囤积的武器,其中最显眼的,是几个整齐码放的金属装置。
“能力下降(capacity down)”装置。
我认得这东西。它是学园都市阴暗面里流通的、最让能力者忌惮的“毒品”之一。它通过发出特殊频率的干扰波,能让能力者的个人现实暂时无法对外界进行演算,从而让超能力失效。
我走近一个,在征得警备员的同意后,将其移动到一个空旷的角落,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将其启动了不足半秒。
就在开关拨动的那一刹那,一种难以言喻的剥离感瞬间攫住了我。那感觉,就像是我身体里与生俱来的一部分被强行挖走了。我脑海中那无数个清晰无比的空间坐标,瞬间变成了一片混乱的、毫无意义的雪花点。我甚至连最简单的、将一枚硬币移动到十米外的计算都无法完成。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协调性的急剧下降,我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立刻关闭了装置。那种熟悉的全能感重新回归时,我竟感到了一丝后怕。
这东西,确实是巨大的麻烦。它能轻易地将一个高等级能力者,拉到与普通人无异的水平线上。难怪蛇谷次雄他们敢如此有恃无恐。
然而,当我将目光从这个“有形”的威胁,重新投向站在不远处、正静静看着这一切的佐藤前辈时,我心中的寒意却更深了。
“能力下降”装置,是通过科学的手段,暂时“屏蔽”了能力。
而佐藤前辈,却是用一种我完全无法理解的、“唯心”的方式,直接“改写”了人心。
哪个更可怕?
答案不言而喻。
正当我准备将装置交给警备员封存时,一个身影从货运站外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的脚步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让正在忙碌的警备员们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警惕地望向他。
他有着一头张扬的红色卷发,身穿黑色皮夹克,身形强健而结实。他没有看那些被逮捕的混混,也没有看全副武装的警备员。他的目光,越过了所有人,像两把精准的手术刀,直直地落在了佐藤明美前辈的身上。
这个人……我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AIm力场的波动。他是个无能力者。但他身上那股如同实质般的、身经百战的气场,却比我见过的任何能力者都要强大。
“你们……”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对他们做了什么?”
他的问题,不是问我们所有人,而是单单对着佐藤前辈。
我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前辈的身前,摆出了风纪委员的标准姿态:“请退后,这里是管制区域。我们正在处理一起武装集团袭击事件。”
然而,那个男人根本没有看我。他的视线穿透了我,依旧死死地锁定着我身后的前辈,仿佛我是透明的空气。我这才看清,他裸露出的脖颈和手背上,纹着红黑相间的蜘蛛网图案。那图案的风格,与蛇谷次雄他们背后那粗劣的涂鸦截然不同,它充满了力量感与生命力,仿佛真的有一只蜘蛛潜伏在他的皮肤之下。
黑妻绵流。
这个名字,瞬间从我脑海的资料库里跳了出来。那个传说中“大蜘蛛”真正的创始人,那个失踪了近两年的男人。
“我问你,”黑妻绵流完全无视了我,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压,“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他的敏锐,让我感到震惊。
警备员们看到的是一群束手就擒的犯人。我看到的,是一场由前辈主导的、不可思议的精神干涉。而这个男人,这个无能力者,他看到的又是什么?
“我只是……让他们不再哭泣了而已。”
佐藤前辈的声音,从我身后悠悠传来。她轻轻将我拨开,走到了我的前面,平静地与黑妻绵流对视。
“不再哭泣?”黑妻绵流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充满嘲讽的弧度。他指着那个正被押上警备员车辆的蛇谷次雄,“你管那个叫‘不再哭泣’?我认识他,他是个蠢货,是个混蛋,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他会因为打输了架而哭,会因为没抢到限量版的游戏而哭,但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像一具被人抽走了灵魂、只剩下悔恨的空壳!”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你没有拯救他们!你只是用一种更残忍的方式,把他们彻底毁掉了!你夺走了他们的愤怒,夺走了他们的不甘,甚至夺走了他们选择堕落的权利!你把他们变成了你想要的、温顺听话的模样!”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惊骇地看着他。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魔法,不知道前辈能力的异变,但他却用最朴素、最原始的直觉,洞悉了这件事最核心的、最恐怖的本质。
他说的,全都是对的。
我下意识地看向佐藤前辈,等待着她的辩解。我甚至希望她能反驳,能告诉我,黑妻绵流说的是错的。
然而,佐藤前辈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愧疚,没有愤怒,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面对黑妻绵流那如同审判般的、燃烧着怒火的质问,她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用一种近乎天真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不置可否地反问了一句: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没有人会受伤了吗?”
一瞬间,黑妻绵流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凝固在了脸上。
我看着前辈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一股比刚才测试“能力下降”装置时还要深沉百倍的寒意,从灵魂深处升起。
她不是在辩解。
她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在她那已经变得“不讲道理”的世界里,避免“受伤”这个结果,其优先级,已经超越了过程中的一切,包括所谓的自由意志。
黑妻绵流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充满了无力与悲哀的低吼。他没有再看我们,而是转过身,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旁的集装箱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阴影里,消失不见。
他没有留下任何威胁,却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一个无能力者,用最基本的人性,对我这位能力者、对前辈这位更无法言喻的存在,进行了一场最严厉的审判。
而我们,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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