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关的血色残阳正一点点沉入西边的山峦,将关前那片被血水浸透的土地染成暗紫色。
我站在关墙的垛口前,望着下方堆叠如山的尸骸,喉咙里像是堵着滚烫的沙砾。
一天一夜的厮杀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此刻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取代,只剩下猎猎作响的玄甲军旗,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妖兽濒死呜咽。
七阶妖王们被魔鄢和幽篁的黑雾卷走,尸体并没有被带走,在密密麻麻的尸体中格外显眼。
就像在一边无际的黑夜中的明珠一样,周围簇拥着数不清的低阶妖兽残骸——有鳞甲外翻的赤目狼,翅膀被撕裂的骨翅蝠,还有被剑气拦腰斩断的铁背熊。
它们的血混着人类军卒的血,在龟裂的大地上汇成蜿蜒的溪流,粘稠得如同未干的琥珀。
将军,清点完了。亲卫统领阿恒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沙哑,他的玄甲上凝固着暗褐色的血渍,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我转过身,看见他手里的竹简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字,墨迹被汗水晕开了好几处,妖族尸体共计五万七千六百二十四具,七阶以上的...一共二十六具。俘虏三千二百一十六只四阶以上的妖兽,大多是伤重无法动弹的。
我点点头,目光扫过关下正在清理战场的士兵。他们大多是些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却麻木地拖着妖兽的尸体往焚烧坑挪动。
一个瘸腿的小兵被铁背熊的尸体绊倒,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却没有哭出声。
旁边的老兵默默将他扶起,递过一个水囊,两人相顾无言,只是继续埋头干活。
来援的强者遗体大多保持着战斗的姿态。
青城派的清风道长双手还结着剑印,脊柱却已被妖王利爪戳穿;
南疆蛊婆怀里紧紧搂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修士,自己心口插着半截妖骨;
最让人心头发紧的是那位白发苍苍的散修,他的丹田处破了个大洞,手里却死死攥着半块碎裂的传讯玉符,上面还残留着二字的灵力波动。
………………
安葬仪式定在第二天清晨。选址就在镇妖关后方的向阳坡上,那里原本是片桃林,如今桃花早已被战火焚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工兵营连夜平整出一片空地,用青石铺就墓道,又请随军的文吏将阵亡者的姓名籍贯一一核对清楚。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安葬队伍出发了。
灵柩是临时赶制的,大多是用关里储备的柏木拼成,简单却肃穆。
抬棺的士兵们步伐沉重,玄甲与棺木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没有哀乐,没有鼓号,只有风穿过林梢的呜咽,以及偶尔响起的压抑啜泣。
我站在墓坑前,看着文吏们将刻好的石碑竖在每个墓穴前。
石碑很简陋,甚至来不及打磨光滑,却一笔一划刻得极为认真。
北境军卒李二狗,幽州人氏,年二十,斩妖三十三,力竭而亡云台宗弟子苏清婉,江南人氏,年十七,自爆金丹与五阶妖将同归于尽散修赵山河,生平不详,于关前力战三妖王,殁。
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跪在一座新坟前,手里捧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
她是清风道长的侍童,开战前还缠着道长要糖吃,此刻却只是将脸颊贴在冰冷的石碑上,一遍遍抚摸着二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石碑上晕开细小的尘土。
安葬到一半时,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水冲刷着士兵们的脸庞,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秦安突然一声跪在泥泞里,对着密密麻麻的墓碑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湿地上发出闷响。
兄弟们,对不住...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这个在战场上从未皱过眉的硬汉,此刻哭得像个孩子,是我没有守好镇妖关,是我不够强,让你们...
周围的士兵纷纷跪下,雨声中混杂着此起彼伏的啜泣。
我望着这片即将被绿色覆盖的土地,默默握紧了拳头。
这些名字终将被岁月磨平,但他们用生命筑起的防线,会永远刻在镇妖关的基石里。
………………
处理完安葬事宜,已是月上中天。我带着清儿和阿恒穿过寂静的关城,往镇妖关关署走去。
街道两旁的屋舍大多在战火中受损,断壁残垣间还能看见未烧尽的旗帜碎片,巡逻士兵的甲胄碰撞声在空荡的街巷里格外清晰。
关署的木门被战火烧得焦黑,推开门时发出的呻吟。
来援的各位首领已在大堂等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却依旧挺直着脊梁。
坐在首位的是南境节度使上官洪,两手指摩挲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左手边是穿着黑色劲装的震天宗宗主雷震天,手持无极棍端坐一旁;
右手边是身穿黑袍的幽冥教圣主邪冥子,换了一副金色龙纹的面具。
其他将军和来援的各大势力之主和长老端坐在一旁。
七大圣地圣子和圣女,以及其他人员站立一旁。
我带着其他人站坐一旁,他们见到我来了,便招呼我坐下,开始商讨下面的安排。
诸位,此番大恩,镇妖关永世不忘。我拱手作揖,声音因连日嘶吼而有些变调。
上官洪和邪冥子以及雷震天摆摆手,邪冥子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冠军侯言重了。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们还是懂的。只是...
他顿了顿,罗盘上的指针突然剧烈转动起来,魔鄢和幽篁只主动带走妖王以上的进行撤离,却留下妖王以下的妖兽绝非偶然,恐怕后续有什么其他阴谋。
上官洪闻言抬起头,蹙眉道:我派去斥候查探到他们的踪迹,原先被你们扫荡一遍的瘴魂泽那里的妖气浓郁得化不开。
怕是已经成为他们的大本营,驻扎在此地,随时准备反扑。
倒是俘虏里有几只活口,审出些有意思的东西。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兽皮,上面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符文,它们说,妖族在筹备一场,要用百万生灵的精血打开次元裂隙。
坐在末位的秦安老将军猛地一拍桌子,青瓷茶杯震得跳起:简直岂有此理!我这就点兵,去端了他们的老巢!
他身旁的副将连忙拉住他:将军三思,我军伤亡惨重,此刻不宜再动干戈。两人争执起来,堂内顿时一片议论声。
我示意众人安静,走到地图前指着关前那片空旷地带:依我之见,当务之急是加固防线。妖族损失二十六位妖王,其他妖皇和妖王,甚至那两位妖帝元气也是大伤,短期内必然不会再犯,但血祭之事不得不防。
我用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个圈,此处是咽喉要道,需增设三十座箭塔,安排好暗哨和明哨,及时能够传递消息;
西侧的断云峰可埋伏弓弩手;至于俘虏...
全杀了吧。幽冥教圣主邪冥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的圣地弟子就在昨天的战斗中损失不少,留着也是祸患。
不可。上官洪突然开口,庄严肃穆地说道,这些低阶妖兽中,有不少是被妖力控制的灵智未开者。若能解了它们身上的禁制,或许能成为助力。
争论持续到后半夜,油灯换了三盏,案几上的茶水添了又凉。
最终我们定下三条计策:其一由雷震天带人破解俘虏身上的禁制,其二邪冥子负责推演血祭的具体方位,其三上官洪率领各镇将军则轮流驻守关隘,同时派人往帝都传递消息并求援。
走出关署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清儿扶着我的胳膊,低声道:夫君,你最近太过疲惫了,我带着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关前的焚烧坑还在冒着青烟,将初升的朝阳染成淡淡的血色。
睡什么。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往城墙走去,该去看看那些新栽的桃树,能不能活过这个春天。
风从关隘口吹进来,带着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混杂着尚未散尽的血腥。
我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但只要镇妖关的旗帜还在飘扬,只要英雄墓前的青草还在生长,我们就永远不会退缩。
就像那些长眠在地下的英魂,他们的目光会化作天上的星辰,永远守护着这片用鲜血浸染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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