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轮国师的反应则更为剧烈。
他原本盘膝而坐,正在揣摩杨过昨日点拨的一句关于劲发毫厘,力透纸背的运劲妙诀。
闻听此言,整个人如同被霹雳击中,霍然起身,那高大魁梧的身躯竟微微晃了一晃,一张红润的胖脸上瞬间血色褪尽,旋即又被一股滔天的怒火与极致的惶恐所取代。
“你……你说什么?打伤郭襄小姐和郭公子的,是几名藏僧?”
金轮国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把抓住那军士的衣襟,厉声追问。
他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这雪域高原上,身负武功的藏僧,十有八九都与密宗各派脱不开干系。
而他所在的金刚宗,虽只是密宗一支,却因他本人武功冠绝吐蕃,早已隐然成为密宗诸派的领袖人物,威望无人能及。
可以说,在这吐蕃地界上,但凡是习武的僧人,或多或少都与他金刚宗有些香火情分,或者干脆就是他的徒子徒孙!
如今,伤了他效忠之主身边亲近之人的,竟极可能就是他所辖制范围内的僧人!
这简直是……
“是…是的,国师。”
那军士被金轮国师的气势所慑,结结巴巴的回道:“那几名僧人武功怪异,联手之下很是厉害,郭小姐和郭公子一时不察才……”
“混账东西!”
金轮国师一声怒吼,声如闷雷,震得帐顶灰尘簌簌而下。
他气得身上僧袍都在抖动,心中又惊又怒,更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惧。
他对杨过,早已从最初的畏惧,转变为如今发自内心的感激与敬服。
杨过不仅饶他性命,更授予他无上武学妙谛,让他看到了突破自身桎梏、攀登武道更高峰的希望,此恩如同再造。
他深知杨过看似平静,实则手段通天,恩威莫测,对身边人更是护短。
这段时间,他与忽必烈常与郭襄姐弟一同接受杨过指点,如何看不出杨过对那两个小辈的喜爱与关照?
尤其是那小郭襄,望向杨过时,那双妙目之中流转的情意,几乎浓得化不开,连他这个方外之人都看得分明。
以杨过如今的地位权势,收了她不过是早晚之事。
那郭襄,极有可能就是杨过未来的女人之一!
而现在,自己麾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为了些许黄白之物便甘为土司鹰犬的蠢材,竟然敢对杨过未来可能的女人下手?!还将其打伤擒拿……
这已不是简单的冒犯,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是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疯狂划名!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作死、更能引火烧身的事情吗?
一想到杨过可能的反应,金轮国师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杨过那看似淡然的外表下,蕴藏着何等恐怖的力量和决断。
一剑灭三军,血屠三万里,都是杨过干过的事情。
若非如此,这个英俊潇洒的男子,如何能平定天下?如何能被三军敬若神明?
若因此事引得杨过震怒,迁怒于整个密宗,甚至在整个吐蕃掀起腥风血雨以示惩戒,那他金轮国师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杨过的信任,得以参与吐蕃改革,参悟高深武学,岂能因为几个蠢材而前功尽弃,甚至累及宗门?
“王爷!”
金轮国师猛地转向忽必烈,脸上再无平日的从容,只剩下焦急与决绝:“此事非同小可!万万耽搁不得!你我必须立刻赶去,全力协助主公处理!
定要在主公雷霆之怒彻底爆发前,将郭襄小姐和郭公子安然无恙地救出,并将那些混账东西亲手拿下,听候主公发落!否则这吐蕃,怕是真的要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了!”
忽必烈虽不似金轮国师那般对密宗牵连感到具体恐惧,但他对杨过的忠诚毋庸置疑,更明白此事性质的严重性。
他脸色阴沉,重重点头,沉声道:“国师所言极是!主公待我恩重如山,如今有人敢动主公亲近之人,便是我刘必烈不共戴天之敌!走!”
两人再无半分迟疑,甚至来不及召集更多人手详细吩咐,只是对闻声进来的几名亲信厉喝一声:“备马!速速跟上!”
话音未落,已如两道疾风般冲出营帐。
帐外亲信见两位大人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仓促,不敢多问,慌忙牵来最快的骏马。
忽必烈与金轮国师翻身上马,一夹马腹,战马吃痛,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出事山峦的方向狂奔而去,溅起一路烟尘。
几名反应过来的亲信也赶紧上马,拼命追赶,却只见前方两道烟尘滚滚,两人的身影已迅速远去,连一句具体的吩咐都来不及听清。
马蹄声急,如同擂响的战鼓,敲在两人焦灼的心头。
他们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快!更快!必须在主公做出最酷烈的处置之前赶到,尽力弥补,平息这场无妄之灾!
可他们再快,却如何能快的过杨过?
杨过的速度何其之快,远超寻常骏马,身形几个起落间,便已掠过十数里山路,抵达了事发之地。
这是一处相对开阔的山谷隘口,此刻却人喊马嘶,气氛剑拔弩张。
只见场中黑压压围了上千人,绝大多数是身着大宋制式铠甲的驻军,刀出鞘,箭上弦,结成严密的阵势,将中心一小撮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而被围在核心的,正是郭襄与郭破虏姐弟。
他们此刻显得有些狼狈,郭破虏嘴角带血,显然受了内伤,郭襄发鬓微乱,俏脸含煞,两人脖颈旁都架着明晃晃的藏刀,持刀的是四名面色沉凝、太阳穴高高鼓起的藏僧,眼神锐利,气息悠长,一看便知内功不俗。
在这几名藏僧身后,还有约莫两三百名穿着吐蕃传统服饰、手持各式兵器的土司私兵,簇拥着一个衣着华丽、以珍贵皮裘与金银饰品装饰的年轻男子。
此人约莫二十出头,面色倨傲,虽见被大军围困,眼神中却仍带着几分有恃无恐的蛮横,想必就是那朗嘎土司的宝贝儿子多吉了。
杨过目光如电,瞬间便看清了局势。
自己这边的两千驻军显然已倾巢而出,将对方牢牢困住。
领军将领的顾虑他也明白,自己之前确曾下令,对表面归顺的吐蕃旧势力需以怀柔安抚为主,避免激化矛盾,影响改革大局。
这些驻军一方面怕郭襄姐弟出事无法交代,另一方面又不敢轻易对土司的人马动手,生怕坏了政策,这才形成了眼下这种围而不攻、僵持不下的局面,只能焦急地等待更高层级的人来处理。
心念电转间,杨过不再隐匿身形。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清风掠过,场地中央,那被重重围困的核心圈内,竟毫无征兆地多出了一人。
此人一身素白衣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负手而立,神情淡漠,仿佛凭空出现,又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姐夫!”
郭襄和郭破虏最先反应过来,异口同声的惊喜叫道,声音中充满了委屈与找到依靠的激动。
这一声“姐夫”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在场所有军士的耳中。
他们先是一愣,随即看清了场中那白衣男子的面容,顿时骇得魂飞天外!
天下兵马大元帅杨过将军!他…他竟然亲自来了?!
“拜见元帅!”
下一刻,山呼海啸般的声浪骤然响起,两千余名军士,无论官职高低,齐刷刷单膝跪地,甲胄碰撞之声哗然一片,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无比的敬畏与激动,甚至带着一丝惶恐。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两个看似普通的少男少女,竟真是杨元帅的亲戚,而且还是如此亲近的小舅子和小姨子!
早知如此,他们便是拼着违反怀柔政策,也早就强行冲上去抢人了!
此刻元帅亲临,他们之前未能果断救人的行为,岂非成了失职?
而与宋军的激动惶恐相反,被围在核心的多吉以及那几名藏僧、土司私兵们,则是一下子慌了神。
他们汉化程度很低,大多听不懂汉语,但眼见这数千精锐宋军竟对这位突然出现的、气质超凡脱俗的年轻人如此恭敬,齐刷刷行军礼拜见,口中高呼元帅,就是用脚指头想,也明白眼前之人必然身份不俗,甚至可能和杨过有什么关系!
多吉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转而露出一丝惊惧。
他虽然狂妄,但也听过杨过的赫赫凶名,知道这是连蒙古大汗都能当小弟、让整个吐蕃臣服的恐怖存在。
他身后的土司私兵更是骚动起来,不少人面露惧色,双腿发软,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那几名持刀架着郭襄姐弟的藏僧,也是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架在两人脖子上的刀不由得又紧了几分,色厉内荏的瞪着杨过,口中叽里咕噜地呵斥着藏语,显然是想以此作为威胁。
杨过对周围的跪拜和对方的骚动恍若未闻,他的目光落在郭襄和郭破虏身上,见二人虽受了些惊吓和皮肉之苦,但性命无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随即对姐弟二人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安心。
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起手式,杨过只是看似随意的抬起双手,五指微曲,隔空对着郭襄和郭破虏的方向轻轻一抓!
擒龙功!
一股无形无质、却磅礴浩瀚到极致的吸力骤然产生!
郭襄和郭破虏只觉得身体一轻,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温柔包裹,身不由己地便朝着杨过的方向凌空飞去!
“啊!”
“小心!”
那四名藏僧大惊失色!
他们何曾见过这等隔空取物、宛若仙法的手段?
眼见人质就要被抢走,惊骇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下意识地手腕用力,就想挥动藏刀,要么砍向飞走的郭襄姐弟,要么斩向那股无形的吸力试图阻挠。
然而,他们的刀锋尚未完全落下,便感觉一股沛然莫御、刚猛无俦的恐怖力量顺着那无形的吸力反震而来!
噗!噗!噗!噗!
四名藏僧如遭重锤轰击,胸口猛地塌陷下去,口中鲜血狂喷,夹杂着内脏碎片,手中藏刀寸寸断裂!
四人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身体便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身后那些躲闪不及的土司私兵身上。
那股恐怖的震荡之力竟仍未消竭,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直接将靠得最近的七八名私兵也震得筋断骨折,吐血倒地,眼见是活不成了!
而郭襄和郭破虏,则被那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稳稳当当地送到了杨过身边,轻轻落下,连衣角都未曾凌乱半分,仿佛只是被清风拂过。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山谷隘口,上千人的场面,此刻竟落针可闻。
所有宋军将士,包括那位领军的校尉,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隔空取人!内力反震,瞬杀四名高手,连带殃及近十人!
这是何等神鬼莫测的手段?!
他们虽知自家元帅武功盖世,也知道自家元帅有各种神乎其技的手段,但亲眼见到如此匪夷所思的情景,依旧震撼得无以复加。
心中对杨过的敬畏瞬间攀升到了顶点,几乎要将其奉若神明!
元帅当真是天上星君下凡!
这等手段,凡俗武者岂能拥有?
而多吉和他剩下的私兵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他们看着地上那几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以及那些倒地哀嚎的同伴,再看向杨过的眼神,已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不少私兵手中的兵器,已经是哐当掉落在地,双腿一软,直接瘫坐下去,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是将杨过当成了某种降临凡尘的神灵或恶魔,再也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
多吉本人也是脸色惨白如纸,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惹到了一个根本不该、也不能招惹的存在。
郭襄和郭破虏则是非常惊喜,总算是得救了!还是姐夫厉害!
郭破虏激动的面色发红。
而郭襄更进一步,直接一脸委屈的钻进了杨过的怀里,双臂勾住杨过的脖子,脑袋在杨过身上拱了拱,在他耳边委屈的说道:“姐夫!那个叫多吉的土司公子,他调戏我,还把我和破虏打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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