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窝沟兵营,如同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沉重地呼吸着。
腥臊的猪圈后,十三道黑影压低身形,与冰冷的泥土融为一体,只有眼中闪烁的精光,证明他们是活物,是猎人。
牛铁柱的身体仍在不自觉地颤抖,一半是恐惧,一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指向营地深处,声音压得像蚊子哼:“东角,第三个茅房顶上,藏着个暗哨。那孙子叫李三,夜里爱打盹……还有,厨房后门我走的时候没锁死,用一小截竹签顶着门栓,一推就开。”
他身旁,年纪最小的小虎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手中的三八大盖又握紧了几分,低声问:“柱子哥,真的一枪都不能开?”
“闭嘴!”王大柱的低喝如同一记闷锤,砸在小虎子心口。
他那双在夜色里依旧锐利如鹰的眼睛,挨个扫过十二名学员的脸,声音冷得掉渣:“都把林队长的话刻在脑子里!枪声一响,十里外的马占魁就知道咱们不是山里的土匪,是正规军!到那时,咱们就是瓮里的鳖。今晚,我们不是兵,也不是人。”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我们是鬼,是来索命的!”
“鬼”这个字,让所有人心中一凛。
子时三刻,夜色最浓,万籁俱寂,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
营地里除了几处固定的岗哨,只剩下两队巡逻兵有气无力地踱着步。
小虎子像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几个起落便摸到了前院的水井边。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破了口的陶罐,里面装满了磨得极细的红色粉末——那是从老乡家要来的,最烈的朝天椒磨成的粉。
他小心翼翼地将陶罐挂在井绳上,一点一点地往下放,直到陶罐悬停在离井口一尺高的地方,随着夜风轻轻摇晃。
做完这一切,他便隐入了一旁的柴草堆。
一炷香的功夫,一名巡哨打着哈欠晃悠了过来。
他走到井边,似乎想打点水洗把脸清醒一下,却一眼瞥见了那根凭空多出来的井绳和悬在半空的陶罐。
“什么玩意儿?”他嘀咕着,凑上前去,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就在他吸气的瞬间,一股无形的、灼热的辣雾猛地灌入他的鼻腔和喉咙!
“咳……咳咳咳!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那巡哨捂着脸满地打滚,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仿佛被烙铁烫了眼睛。
“有情况!”隔壁屋子立刻冲出两名伪军,连上衣都来不及穿好。
他们刚一脚踏出门槛,脚下猛地一紧,预先埋设好的绊索瞬间绷直,将两人狠狠地勾倒在地。
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身体便不受控制地顺着一段微斜的地面滚了下去,那片区域早已被撒上了一层滑腻腻的石粉。
两人如同掉进油锅的泥鳅,四肢并用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只能在原地徒劳地挣扎、碰撞,发出一连串的闷哼和咒骂。
远处一棵大树的树梢上,另一名学员将一片树叶卷在唇边,吹出了一声极细极轻的“呜呜”声。
这声音模仿夜枭,却比夜枭的叫声更添几分诡异,是他们约定的“陷阱触发”的暗号。
整个营地瞬间被搅动了!
趁着前院的混乱,牛铁柱像条滑鱼,矮着身子溜进了伙房。
他熟门熟路地掀开那口能煮三百人饭食的大锅,将怀里一大包用油纸裹着的药粉尽数倒入温热的稀饭锅里,又用大勺搅了搅。
那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不过是山里常见的野麻仁磨成粉,再混上发酵过度的米酒糟。
这东西吃下去死不了人,却能让人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跟喝醉了酒没什么两样。
他刚要退出,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低骂声。
牛铁柱心头一跳,想也不想,一矮身就钻进了冰冷的灶膛里,连呼吸都停滞了。
两个伪军推门而入,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骂骂咧咧:“妈的,这鬼差事!老子宁可去前线挨枪子,也不想再值这种夜了!”
“谁说不是呢?刚刚李麻子他们几个,回来的时候脸都白了,说、说看见墙头上有个白影子一飘就过去了!吓得尿都快出来了。”
“放屁!肯定是眼花了。不过说真的,这营地今晚邪乎得很……”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摸到角落的水缸边放水。
灶膛里的牛铁柱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好笑。
他没想到,林队长口中的“闹鬼”,效果竟然这么立竿见影。
待那两人骂咧着离开,牛铁柱才从灶膛里钻出,悄然隐入更深的黑暗。
与此同时,王大柱亲率的主力小队,已经如鬼魅般抵达了他们的最终目标——电台室。
这间屋子是整个兵营的重中之重,门上挂着一把德制的大铜锁,门板也是用厚实的松木打造,坚固异常。
几人试着用匕首撬了撬,纹丝不动。
“强攻?”一名队员压低声音问。
王大柱摇了摇头,那样动静太大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小虎子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他从怀里摸出一根拜神用的香火,这是他从村里土地庙顺手拿的。
他用火镰点燃,然后小心翼翼地贴在门板最下沿的缝隙处。
一股混杂着草木灰的青烟,便顺着门缝,悠悠地、顽强地钻了进去。
屋内的守台兵正昏昏欲睡,忽然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还以为是哪里着火了。
他迷迷糊糊地骂了一声,打着哈欠起身,随手拉开门栓,想开条缝透透气。
门刚一开,他眼前的黑暗中便猛地扑出三条黑影!
一人捂嘴,一人锁喉,一人别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等他发出半点声音,整个人就被死死地按在地上,嘴里塞进了一团破布。
王大柱闪身入内,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台崭新的电台之上。
完好无损!
他心中大定,再一抬头,墙上挂着的一张奖状刺入眼帘。
白纸黑字,赫然是伪绥靖军司令马占魁亲笔签发的“剿匪嘉奖令”,表彰狼窝沟兵营在上次清剿行动中的“赫赫战功”。
王大柱伸手将那张奖状扯下,手指摩挲着上面“马占魁”三个张扬的签名,嘴角浮现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这玩意儿,”他对着身后的队员们轻声说道,“有时候,比一梭子子弹还值钱。”
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夜幕正在缓缓褪去。
突击队全员撤离,没有留下一具尸体,没有打响一发子弹,却在狼窝沟兵营这头沉睡的巨兽体内,埋下了一颗足以让它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的毒丸。
临行前,他们在兵营中央空旷的操场上,用稻草和破军装扎了七个草人。
每个草人胸前都用锅底灰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名字:“马占魁”、“齐世荣”、“皇军监督官”……七个名字,全是这支伪军部队的高层头目。
而那些从电台室缴获的《敌后十策》宣传单残页,则被他们用稀饭浆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草人的全身,像一道道催命的符咒。
做完这一切,十三人迅速消失在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中。
山梁上,牛铁柱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座他待了两年,受尽屈辱的营房,朝着营地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
“他娘的,”他低声嘶吼,“老子今儿,才算活得像个人!”
晨光初露,熹微的光线刺破云层,为连绵的山脉镀上了一层金边。
寂静的山风中,仿佛传来一声极轻极淡的笑,那笑声带着运筹帷幄的从容与洞察一切的锐利,似乎跨越了千山万水,来自于一个此刻正凝视着沙盘的年轻指挥官。
而狼窝沟兵营内,一片死寂。
只有那七个孤零零的草人,在清晨的冷风中微微摇晃,无声地等待着第一缕阳光,以及即将到来的、注定要掀起滔天巨浪的惊恐与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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