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小小的铜壳,在昏黄的油灯下折射出冰冷的光,像一只窥探着地狱的眼睛。
战士们身上未干的血腥味与浓烈的火药味混杂在一起,让这间临时的作战室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每一个人的拳头都捏得咯咯作响,他们等待着一个名字,一个可以让他们将满腔怒火倾泻而出的目标。
然而,林锋只是将那枚滚烫的弹壳收回掌心,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愈发清醒。
他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把张排长、李连副,还有小马倌都叫来,开个短会。”
命令一下,众人虽有不解,但还是立刻行动。
片刻之后,几名骨干成员挤进了这间狭小的土屋。
林锋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将另一件从敌人尸体上缴获的东西——一个巴掌大小,结构精密的铁盒子,扔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张排长是个火爆性子,瞪着眼问道。
“发信器。”林锋吐出三个字,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我们中间出了叛徒,他每次都会在我们的雷区附近留下记号,然后用这个东西,把我们地雷的精确坐标发给鬼子的炮兵阵地。刚才那一轮炮火,就是这么来的。”
“狗娘养的汉奸!”张排长一拳砸在土墙上,震得尘土簌簌落下,“头儿,你说是谁?我亲手拧下他的脑袋!”
“抓人?”林锋冷笑一声,那笑意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抓一个,他们还会派来第二个。你们还没看明白吗?敌人这次的目的,不是为了抓几个人,杀几个人。”他伸出手指,重重地敲了敲那个发信器,“他们是在学习,用我们战友的鲜血,学习我们的布雷习惯,我们的战术思维。他们想用数据和公式,把我们这些泥腿子算计得一清二楚!”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众人头顶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从脚底升起的寒意。
他们这才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种比枪炮更加可怕的战争方式。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李连副的声音有些干涩。
林锋没有回答,而是猛地抓起桌上的发信器,狠狠摔在地上,然后抬起穿着草鞋的脚,一脚踩了下去!
在一阵刺耳的金属碎裂声中,那代表着敌人精密科技的装置,变成了一堆扭曲的零件。
“他们想用科学算出我们的命脉,却忘了我们游击队的根,是扎在这片土地里,扎在老百姓的心里!”林锋的声音斩钉截铁,“科学是死的,可人心是活的!从今天起,所有布雷图纸,全部启用‘动态编码’!”
“动态编码?”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一个他们从未听过的词。
林锋的目光转向墙角那个紧张得搓着衣角的小马倌,他是村里最机灵的放牛娃,对这片山林的每一条小路都了如指掌。
“小马倌,”林锋的语气温和下来,“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放牛的时候,用你的牛鞭,在不同的田埂上,随便划几道印子。今天这道代表绊索雷,明天那道可能就代表压发雷。每天的符号怎么变,只有你我知道。真正的布雷图,只记在我的脑子里!”
众人恍然大悟,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这简直是天马行空般的想法!
用最原始、最随机的方式,去对抗敌人最精密的计算。
这已经不是战术,而是艺术!
“是!”所有人挺直了腰杆,眼神中的迷茫和愤怒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和信任。
夜色更深,另一处隐蔽的安全屋里,油灯的光亮显得格外微弱。
赵师傅,那个曾经为游击队制造了无数雷壳的老师傅,此刻正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汤,枯瘦的双手抖得厉害。
突然,他再也抑制不住,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哽咽道:“我不是汉奸……我真的不是汉奸……鬼子拿枪顶着我老婆孩子的脑袋,我……我只是怕啊!怕我们全家都被杀了……”
他的对面,林锋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只是将一碟咸菜推了过去。
赵师傅的哭声渐渐平息,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册子,递了过去。
“这是我……我每次给他们送假图纸的时间和接头人的记录。我……我偷偷记下的,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将功补过……”
林锋接过册子,翻开。
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了近一个月来所有的交付细节。
他的目光飞速扫过,最终,定格在其中一行字上:“田中技师,负责水泥雷批量浇筑,每周二凌晨于西山废弃作坊取材。”
林锋的眼中,一抹骇人的精光骤然闪过。机会,来了!
与此同时,在根据地后山的一个深坑里,浑身是泥的小豆官已经连续泡了三天。
作为队里最优秀的排雷手,他的双手比任何仪器都灵敏。
此刻,他正闭着眼睛,用指尖轻轻拂过一个个从战场上回收的,已经拆除了引信的日式仿制水泥雷。
他在用手感知,感知那些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反馈差异。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抓起其中一块其貌不扬的水泥壳,举到耳边,用指节轻轻敲击了三下。
咚、咚、咚。
声音沉闷而古怪。
下一秒,他眼神一凝,伸出食指,猛地指向自己的太阳穴——这是他独有的,发现致命陷阱的“确认信号”!
“挖开!”林锋早已守在一旁,见状立刻下令。
几个战士立刻用工具,小心翼翼地将一枚同类型的哑雷从侧面剖开。
当水泥外壳被层层剥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水泥雷的内部,竟然是双重机关!
第一层是常规的炸药和引信,看起来毫无破绽,这足以诱使任何一个排雷者在拆除后放松警惕。
然而,就在炸药下方,还隐藏着一根淬了剧毒的钢针,连接着一个极其阴险的反拆卸弹簧。
一旦第一层引信被移除,只要稍微触碰到雷体深处,这根毒针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出,专杀那些试图深入查验、研究构造的行家!
好狠毒的手段!这已经不是为了杀伤,而是为了诛心!
周二凌晨,天边还未泛起鱼肚白,浓重的雾气笼罩着西山。
林锋亲率一支突击队,如幽灵般潜伏在废弃作坊的四周。
当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日本人,推着一辆装满模具的板车,哼着小调走进厂房时,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收紧。
“行动!”
随着林锋一声低喝,埋伏在电线杆上的战士猛地剪断了电线,整个作坊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紧接着,十几道黑影如猎豹般从四面八方冲入,战斗在几秒钟内就结束了。
车间内,借着手电筒的光,可以看到成堆尚未封装的水泥雷体,像一座座灰色的坟包。
林锋随手拾起一枚,闭上眼睛,那熟悉的、清晰无比的三维立体影像瞬间在他脑中构建完成——从钢针藏匿的角度,到引信的延时差值,每一个细节都暴露无遗。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对着被死死按在地上的田中技师,用生硬的日语说道:“你们模仿得了我们的形,却永远学不会我们的神。因为我们埋下的每一颗雷,都是亲手写给侵略者的遗书!”
说完,他不再看那个面如死灰的技师,断然下令:“缴获全部模具,烧掉这里!”
熊熊大火冲天而起,将半边夜空映得血红。
数里之外的山坡上,身穿笔挺军装的周景舟静静地站着,手中捏着一张从情报网中截获的、已经烧焦的电路图残片,那是林锋他们自己设计的压力引信图。
他眉头紧锁,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们的设备更先进,我们的计算更精确,为什么还是会输?”
就在这时,一名副官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慌:“长官,不好了!赵师傅……那个负责提供图纸的工匠,他、他跳井自尽了!只留下了一句话——‘雕错了图,对不起祖宗’!”
周景舟只觉得脑中一声巨响,浑身剧震。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片被火焰吞噬的夜空,第一次感觉到,有一种比钢铁更坚硬、比科学更蛮横的东西,正在他眼前疯狂生长,并毫不留情地吞噬着他引以为傲的信念。
而在另一边,烈火的映照下,根据地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
林锋站在一座刚刚用木头和铁皮搭建起来的简陋兵工厂门口,手里,正拿着一枚刚刚出炉、还带着机油和砂轮打磨温度的穿甲弹。
他拉开枪栓,将这枚凝聚了他们全部心血和希望的子弹,亲手推入枪膛。
“咔哒”一声,清脆而致命。
林锋的目光穿透黑暗,望向敌人盘踞的方向,声音低沉而坚定:“下一个,轮到你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工业。”
他的身后,那座简陋的工厂里,灯火通明。
铁锤的敲击声,车床的转动声,混合着战士们压抑不住的兴奋低吼,汇成了一首属于他们的,在战火中奏响的钢铁交响曲。
黎明,就快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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