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淞然拉着李治良拐进窄街,脚步没停。身后那两个穿旧军装的混混还在原地骂,声音越来越远,但谁都不敢回头。
巷子两边是低矮土墙,墙上裂了缝,几根枯草从砖缝里戳出来。地上坑洼不平,踩一脚溅起一层灰。兄弟俩贴着墙根走,肩膀几乎挨着墙皮,生怕再撞上什么人。
李治良一只手死死攥着木匣,另一只手压在胸口喘气。他刚才跑得太急,现在喉咙发干,每吸一口气都像吞了把沙子。
“你……你咋又来了这一套?”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雷淞然咧嘴一笑:“不来这套,等着挨揍?”
“可你……你滚地上,人家看了不得笑话。”
“笑就笑呗。”雷淞然耸肩,“咱又不是来选美,是来活命的。他们要钱,咱没给,还溜了,赢的就是咱。”
李治良不说话了。他知道弟弟说得对,可心里还是堵得慌。刚才那一幕太难看,他蹲在地上哭,眼泪鼻涕一块流,像个真叫花子。可要是不那样,混混不会放人。
“你说他们会不会追上来?”他问。
“追?”雷淞然冷笑,“当众欺负两个‘快饿死’的穷人?传出去他们还混不混了?街面上的人最讨厌这种事,谁看见都得啐一口。他们丢不起这脸。”
李治良点点头,稍微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前面巷口一暗,两道人影横着站定。
又是那俩混混!
他们抄了近路,提前堵在了这里。
雷淞然脚步一顿,心跳猛地加快。这次没退路了,前后都被卡住,再耍赖也没用——除非玩得更狠。
混混甲朝地上吐了口痰:“哟,这不是刚跑掉的俩倒霉蛋吗?还挺能钻。”
混混乙手里短棍一敲掌心:“三文钱,外加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放你们一条狗命。”
李治良脸色刷白,手抖得连木匣都抱不稳。
雷淞然却突然蹲下,一屁股坐地上,接着往后一倒,开始打滚。
“哎哟我的亲娘嘞!”他嚎得撕心裂肺,“三天没吃饭啦!肠子都绞断啦!救命啊!给口馍吃啊!”
他一边滚一边往混混脚边蹭,裤腿沾满泥灰,脸上抹得全是土。
混混甲往后跳一步:“你他妈有病吧!”
雷淞然不理他,直接抱住混混乙的小腿,嚎得更响:“大哥!我哥快不行了!吐血了!就差三文钱买药救命!您要是不救,阎王爷记您头上啊!”
混混乙猛抽腿,差点被绊倒:“操!撒手!神经病!”
雷淞然死抱着不放,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裤管上。
李治良愣住了。他知道该配合,可这戏太难演。他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一句:“俺们……真没钱……就剩个破匣子……捡的……求您行行好……”
他说着说着,眼眶真红了。不是装的,是吓的。
他跪在地上,头低着,手护着木匣,身子微微发抖。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几个。有挑水的汉子停下扁担,有个卖糖葫芦的老头探头看热闹,还有个挎篮子的女人捂着鼻子往后退。
“这俩怕是有毛病。”
“看着是真穷。”
“晦气得很,赶紧走。”
混混甲脸色铁青。本来想捞点小钱,结果碰上两个不要脸的,一个满地打滚,一个跪地哭爹喊娘,搞得他们像恶霸打劫乞丐。
“滚!”他啐了一口,“脏死个人!”
混混乙也怒了:“再不走老子真踹了!”
雷淞然一听,立马松手,一个翻身爬起来,顺手拽起李治良:“哥!咱们走!”
两人拔腿就跑。
身后骂声炸开,但没人追。混混碍于面子,不敢真动手打两个“快饿死”的疯子,只能站在路口吼几句泄愤。
兄弟俩一头扎进旁边岔巷,左拐右绕,踩着碎石和烂泥往前冲。雷淞然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确定没人跟上来,才慢慢减速。
他们在一处堆满破缸的墙角停下,靠墙喘气。
李治良弯着腰,手撑膝盖,胸口起伏得厉害。他低头看自己手掌,刚才抓木匣太紧,指甲掐进了肉里,掌心渗出血丝。
雷淞然抹了把汗,笑了:“哥,咱这算不算闯江湖第三关?”
李治良没理他。他解开衣服内衬的绳子,把木匣重新塞进去,又用布条缠了几圈,系紧。
“你下次……能不能换个法子?”他喘着说。
“换?”雷淞然摇头,“这招最灵。人不怕狠的,就怕不要脸的。你越惨,他们越怕沾上麻烦。”
李治良抬头:“可咱也不是真乞丐。”
“可咱现在比乞丐还穷。”雷淞然咧嘴,“穷到连鞋底都快磨穿了。你说,咱这算不算实话实说?”
李治良没吭声。
他知道弟弟说得没错。他们确实穷,穷得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可把这份穷拿出来当挡箭牌,拿来自辱,心里还是过不去。
“你说……王皓哥会信咱们吗?”雷淞然忽然问。
“信啥?”
“信咱们不是坏人。”
李治良愣了一下:“你担心这个?”
“当然。”雷淞然挠头,“咱们一路躲混混、藏木匣、装疯卖傻,要是让读书人看见,还以为咱俩是骗子呢。”
李治良沉默片刻:“只要咱们不做坏事,问心无愧就行。”
雷淞然笑了笑,没再说话。
风吹过来,卷起地上的纸屑和草灰。远处传来打更声,一下一下敲在人心上。
天快黑了。
雷淞然直起身子:“不能再待这儿。这镇子不干净,混混多,眼线也多。咱们得赶紧找人帮忙。”
李治良点头:“往哪儿走?”
“按你说的,先打听王皓哥住哪片。”
“可咱不认识路。”
“不认识就问。”雷淞然拍拍胸脯,“大不了再装一回可怜,总有人肯搭理。”
李治良看他一眼:“你别又趴地上打滚。”
“那得看情况。”雷淞然嘿嘿笑,“万一人家不给指路呢?”
两人正说着,巷子尽头传来脚步声。
他们立刻噤声,缩进墙角阴影里。
一个挑担的老汉慢悠悠走过,扁担吱呀吱呀响。他路过时看了兄弟俩一眼,没停,继续往前走了。
等脚步声远了,雷淞然才松口气:“走吧,趁天还没全黑。”
李治良跟着起身,手仍护着胸前的木匣。
他们贴着墙根往前走,脚步放轻。巷子七拐八绕,像迷宫一样。偶尔有狗叫,但他们没再遇到野狗。
走到一条稍宽的街上,路边有几个摊子还在营业。一个修鞋的蹲在小凳上钉鞋底,一个卖烧饼的掀开炉盖,热气腾腾。
雷淞然摸了摸肚子:“饿了。”
“忍着。”李治良低声说,“等找到人再说。”
“也是。”雷淞然咽了口唾沫,“我现在宁可饿着,也不想再被人堵。”
他们继续走。
前方路口有几个人围在一起,似乎在看什么告示。雷淞然本想绕过去,却被李治良一把拉住。
“那边……是不是又有通缉令?”李治良盯着人群角落。
雷淞然眯眼看去,果然有一张黄纸贴在墙上,上面画着人像。
他摇摇头:“别看。看了惹事。”
李治良点头,两人加快脚步,转入另一条窄巷。
巷子更暗了,两边墙上没灯,只有远处街口透来一点昏光。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墙上晃动。
雷淞然忽然停下。
“怎么了?”李治良问。
雷淞然没答,耳朵动了动。
他听见巷子另一头有说话声,越来越近。
“……刚才那俩小子,肯定有问题。”是混混甲的声音。
“身上鼓鼓囊囊的,八成藏着东西。”混混乙接话。
“追不到人没关系,守路口就行。他们早晚还得出来。”
脚步声逼近。
雷淞然一把拽李治良闪进旁边一道门洞。那里堆着柴火,刚好能藏人。
两人屏住呼吸,贴墙站着。
混混的脚步从巷口经过,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等声音彻底消失,雷淞然才松口气:“这帮人真是阴魂不散。”
李治良压低声音:“咱们不能走大路了。”
“嗯。”雷淞然点头,“得走小巷,绕着走。反正这镇子也不大,总能找到人问路。”
他推了推李治良:“走,换个方向。”
两人悄悄从门洞出来,贴着墙往反方向移动。
巷子越来越窄,最后只剩一人宽。头顶晾衣绳上挂着湿衣服,滴下来的水落在雷淞然脖子里,冰得他一哆嗦。
他抬手拨开衣服,继续往前。
转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一点亮光。
是个小院子,门口挂着半截破灯笼,照出个佝偻老头正在扫地。
雷淞然眼睛一亮:“有人家,可以问路了。”
李治良却拉住他:“等等。”
“咋了?”
“那老头……扫地的手在抖。”
雷淞然眯眼看去。
老头确实抖得厉害,扫帚歪歪斜斜,落叶都没扫净。
而且他扫着扫着,忽然停下来,抬头望天,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跟谁说话。
雷淞然皱眉:“这人……不太正常。”
李治良低声说:“别去问。”
雷淞然点头:“换地方。”
他们转身要走,脚下却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头。
石头滚出去,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
老头猛地回头,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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