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砸地的声响在巷口回荡，茶棚里的影子动了。宫本太郎贴墙蹲下，手摸到靴筒里的短刃。他没抬头，只听见屋内脚步轻移，有人走到窗边。
他屏住呼吸。
窗纸上的影子停了几秒，又慢慢退开。
宫本松了口气，把护身符塞回怀里。他知道不能再等。王皓他们已经警觉，李木子的马车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说明防线早就布好了。但他不能回去。佐藤那一脚不是警告，是死令——明天早上六点前看不到五个人头，他自己就得把脑袋割下来放桌上。
他起身，沿着墙根继续往前挪。三百米外就是南巷尽头，那里有条暗沟通向德租界地下管道。红袖供出的三个出口里，这是最隐蔽的一条。如果他能从后巷爬进茶棚夹墙，趁夜动手，还有机会。
可就在他准备翻墙时，远处传来一声狗叫。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他浑身一僵。合文俊怕狗，但真正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这些狗叫是从不同方向传来的，像是被人故意惊动。
有人在清道。
他慢慢蹲下，摸出一枚手里剑，握在掌心。风里飘来一股味儿，不是粪土也不是煤烟，是新擦过的枪油。
奉军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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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窑里，佐藤一郎掐灭了烟。
他没再看地图，也没去碰那把藏在袖袋里的短铳。刚才那一通怒骂之后，他明白了一件事：光靠杀人立威没用。王皓那伙人背后有杨雨光撑腰，而杨雨光不是马旭东那种见钱眼开的废物。
他站起身，从破皮箱底层抽出一个牛皮纸包。打开，里面是三张照片，边缘泛黄，背面写着代号：“影一”“影二”“影三”。
他一张张摊开。
第一个是挑夫，常年在码头扛货，左耳缺了半块；第二个是修车铺的学徒，整天蹲在德租界电车轨道旁；第三个是电报局接线员，戴眼镜，说话慢吞吞。三人互不相识，连彼此代号都不知道。但他们都有同一个主人——佐藤。
他拿起笔，在每张照片上画了个圈，写下一个任务：
影一：查杨部粮车进出时间，记下车牌与押运人数。
影二：盯紧修理厂进出军车，拍下油箱容量与轮胎磨损情况。
影三：截听杨部电台通讯频次，尤其注意夜间加密通话。
做完这些，他又取出一瓶无色液体，蘸笔在信纸上写下几行字。墨水干了后什么也看不见，但只要用火一烤，就会显出真内容。这封信会送到田中健司手上，要求他利用日清汽船的关系，卡住杨雨光的物资通关。
最后，他在笔记本上补了一句：“改强攻为围困。断其粮，断其信，逼其自乱。”
写完，他合上本子，吹熄蜡烛。
他知道，这一招不一定能立刻见效。但只要拖上三天，杨雨光的部队就会开始缺粮少弹。到时候，别说保护王皓，连自己都得饿着肚子撤出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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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旧仓库，杨雨光正盯着电话机。
副官站在旁边，额头冒汗。“师座，线路查过了，电线被人剪了，就在东墙拐角。”
杨雨光“哼”了一声，抓起桌上的驳壳枪，往枪套里一插。“妈了个巴子，来得还挺快。”
他转身就往外走，大衣都没穿。外面天还没亮，江风吹得旗杆吱呀响。几个哨兵已经在门口集合，王天放也在，背着步枪，脸冻得发青。
“人都齐了？”杨雨光问。
“齐了！两个排，轻装待命！”
“好。”他抬手指向江面，“今晚全营转移，目标江边七号仓库。那儿靠码头近，背水无死角，鬼子想偷袭得先游过来。”
王天放点头，刚要下令出发，杨雨光又喊住他：“等等。”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烧了一角的纸条，递给王天放。“你看看这个。”
王天放接过，借着路灯一看，上面潦草写着：“东洋人要动手，盯你三天了。”
“哪来的？”他问。
“一个乞丐送的，转眼就不见了。”杨雨光冷笑，“我不信神神鬼鬼的东西，但这事儿太巧。宫本昨晚刚被踹出来，今天就有人通风报信，你说是不是有点意思？”
王天放皱眉。“您觉得是真是假？”
“真假不重要。”杨雨光拍拍他肩膀，“重要的是，敌人动了，咱们就得比他更快。你现在带人去通知王皓他们，让他们别乱跑，等我信号再行动。”
“是！”
“还有。”杨雨光压低声音，“沿路多设暗哨，重点盯死码头到德租界这段路。日本人最爱玩阴的，说不定已经有人混进来了。”
王天放敬了个礼，转身带人出发。
杨雨光站在仓库门口，望着远处租界的灯火。那些霓虹灯闪着红蓝光，照在江面上像血一样。他摸了摸腰间的枪，心想：佐藤啊，你想耗我？老子偏不让你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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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巷屋顶，宫本太郎趴在瓦片上。
他看见王天放带着一队士兵快步走过巷口，枪上了膛，步伐整齐。这不是巡逻，是换防。
他慢慢往后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刚才那阵狗叫不是巧合，是有人在扫清外围。现在整个街区都在动，他的路线全废了。
他摸出怀里的护身符，铁片冰凉。父亲教他忍术时说过一句话：“真正的刺客，不是最快的那个，是最能等的那个。”
他闭上眼，决定先撤。
可就在他准备翻身下屋时，眼角余光瞥见对面二楼窗户。
窗帘拉上了，但窗框底部有一道细缝。一道红线从缝里伸出来，连到屋檐下的铁钩上。
那是触发线。
他猛地意识到不对劲——茶棚根本没人守夜。李治良胆小，但不会让窗户空着。这根线，是陷阱。
他翻身就要跳，可晚了。
楼下巷子里，一块砖头突然滚落，砸在线上。
“啪”一声，红线断了。
宫本瞳孔一缩。
下一秒，茶棚后门猛地打开，一道黑影冲出来，手里拎着一把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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