盱眙城破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混杂着血腥味、焦糊味以及一丝清晨的潮湿气息。曾经坚不可摧的城池,如今已换了主人,“刘”、“吕”二字大旗在城头迎风招展,宣告着联盟的胜利。
城内临时清理出的校场上,气氛却有些微妙。得胜的联军将士们脸上洋溢着兴奋,但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场地中央——那个被五花大绑,却依旧梗着脖子,一脸不屈的败军之将,纪灵。
张飞像献宝一样,得意洋洋地站在纪灵旁边,蒲扇般的大手时不时拍一下纪灵的肩膀(每次都能让纪灵的脸黑上几分),对着周围挤眉弄眼:“嘿!瞧见没?俺老张说到做到,这‘大粽子’捆得结实吧?就等大哥发落了!”
关羽在一旁抚髯不语,丹凤眼微眯,打量着纪灵,似在评估此人的气节。吕布则抱着胳膊,嘴角挂着几分不屑的冷笑,在他看来,败军之将,要么降,要么死,这么绑着杵在这里,纯属浪费粮食。
曹豹站在刘备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扫过纪灵,又看向周围将士的神情,心中暗自思忖:如何处置纪灵,看似简单,实则关乎联盟名声,也影响着后续攻略淮南的难易程度。杀之简单,但恐寒了淮南将士之心;纵之,又需一个足够说服力的理由,并且要确保其不再构成威胁。
这时,刘备在一众文官武将的簇拥下,缓步走到了校场中央。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纪灵身上,没有胜利者的倨傲,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
纪灵感受到目光,昂起的头微微偏转,对上刘备的视线,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张飞见状,眼睛一瞪,喝道:“呔!你这败军之将,见了俺大哥,还敢如此无礼!”说着就要上前。
“三弟!”刘备出声制止,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张飞悻悻地收回脚步,嘴里还咕哝着:“忒不识好歹……”
刘备没有理会张飞的抱怨,他缓缓走到纪灵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粗重的呼吸。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仔细看了看纪灵身上因为昨夜激战和捆绑留下的污迹与轻微伤痕,眉头微微蹙起。
下一刻,出乎所有人意料,刘备竟然弯下腰,亲手去解纪灵身上的绳索!
这一下,连闭目等死的纪灵都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错愕和难以置信。周围的将领们也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主公!”曹豹适时地上前半步,语气带着适当的“担忧”。他当然知道刘备要做什么,这场“义释”的戏码,需要有人铺垫和衬托。
吕布更是直接开口:“玄德公!此乃袁术麾下头号大将,勇武过人,今日若纵虎归山,他日必成心腹之患!”他觉得刘备这老好人的毛病又犯了。
关羽也微微皱眉,抚髯的手顿了顿,虽未直言,但显然也觉得兄长此举有些冒险。
张飞更是急得直跳脚:“大哥!使不得啊!这厮武艺不弱,万一暴起伤人……”
刘备动作未停,手指灵活地解着那些死结,头也不抬地说道:“吾观纪将军,乃忠义之士,非是反复小人。今日之败,非战之罪,乃袁术失道,军心离散所致。岂能加害忠良?”
他的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校场。
绳索落地,纪灵顿感身上一松。他活动了一下被捆得发麻的手臂,眼神复杂地看着刘备,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硬邦邦地说道:“刘使君不必如此!灵既被擒,有死而已!要杀便杀,休想让我背主求荣!”
这话一出,张飞、吕布等人的脸色更不好了。唯有曹豹,心中暗赞了一句:“这纪灵,倒是块硬骨头,正好配合主公演戏。”
刘备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了些许赞赏之色。他直起身,对左右吩咐道:“取酒来。”
很快,兵士端上一碗浊酒。刘备亲手接过,递到纪灵面前:“将军鏖战一夜,身心疲惫,请满饮此碗,稍解乏累。备,绝无逼迫将军背弃旧主之意。”
纪灵看着眼前那碗微微晃荡的酒水,又看看刘备真诚(至少看起来是)的眼神,再想想袁术近来的所作所为,以及盱眙城内那些暗流和背叛,心中五味杂陈。他沉默片刻,终究是接过酒碗,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酒水顺着他的胡须淌下,分不清是酒液还是……别的什么。
“多谢……使君。”放下酒碗,纪灵的声音干涩,但那股决绝的死志,明显消散了不少。
刘备示意兵士再给纪灵搬来个胡凳(一种便携的凳子),让他坐下。自己则站在他面前,语气平和地说道:“袁公路僭越称帝,倒行逆施,天下共击之。将军乃明智之人,岂不见淮南百姓困苦,军士离心?为何还要执迷不悟,为一独夫效死力?”
纪灵低着头,闷声道:“主公……袁公路于我有知遇之恩,授我以兵权,托我以重任。为人臣者,岂可因主上失德而背弃?忠臣不事二主。”
“好一个‘忠臣不事二主’!”刘备抚掌轻叹,随即话锋一转,“然则,将军可知,何为真正的‘忠’?忠于一人之名,而陷万千军民于水火,此乃小忠,近乎迂腐!将军之忠,当忠于汉室江山,忠于天下黎民!袁术篡逆,乃是汉贼!将军助纣为虐,岂非违背了臣子之大节?”
这番话,刘备说得恳切而又义正辞严,不仅纪灵愣住了,连周围不少原本觉得刘备太过仁慈的将领,也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曹豹在一旁暗暗点头,主公这顶帽子扣得恰到好处,既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又给了纪灵台阶下。
纪灵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言以对。他想起袁术在寿春宫殿里的穷奢极欲,想起军中粮饷时有克扣,想起沿途所见百姓面有菜色……这些画面与刘备入城后迅速张贴安民告示、约束军纪的行为形成了鲜明对比。忠诚的堡垒,从内部开始出现了裂痕。
刘备见火候差不多了,叹了口气,说道:“备知将军心意已决,不愿相强。今日释放将军,将军可自行离去,或回寿春,或归隐山林,皆由将军自决。”
“什么?真放啊?”张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吕布也皱紧了眉头,觉得刘备这买卖亏大了。
刘备抬手制止了他们,目光坦然地看着纪灵:“唯有一样,望将军谨记。他日若再战场相逢,将军仍执意为袁术前驱,备为天下计,为麾下将士性命计,绝不会再如今日般手下留情。”
这是敲打,也是最后的铺垫。
纪灵猛地抬起头,看着刘备。他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真诚、惋惜,还有那份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破旧的战袍,后退一步,对着刘备深深一揖,这一次,比刚才接过酒碗时郑重得多。
“刘使君今日不杀之恩,纪灵……铭记于心!”他声音沉重,“使君仁德,名不虚传。灵,虽愚钝,亦知好歹。今日之后,灵……不会再与使君及吕将军为敌。”
他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补充道:“灵……亦无颜再回寿春面见……旧主。天下之大,自有容身之处。望使君……珍重!”
说完,他再次一揖倒地,然后转身,挺直了脊梁,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大步向着城外走去。联军士兵们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看着他萧索却坚定的背影,张飞挠了挠头:“就这么……放了?俺这‘粽子’白捆了?”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但倒也没了多少怒气。
关羽抚髯颔首,低声道:“兄长义释纪灵,消息传开,淮南诸将必感佩兄长仁德,日后征战,或可事半功倍。此乃攻心之上策。”他总算明白了兄长的深意。
吕布撇撇嘴,虽然还是觉得便宜了纪灵,但也没再说什么。他更关心的是下一步什么时候去打寿春。
曹豹走到刘备身边,轻声道:“主公,纪灵此人重诺,既承诺不再与我等为敌,寿春城内又少一员能征善战之大将,此消彼长,于我军大利。”
刘备望着纪灵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天下忠义之士,皆能明辨是非,归于正途吧。”
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照耀在盱眙城头。一场“义释”的大戏落幕,联盟不仅拿下了一座坚城,更赢得了一份无形的资产——声望。而通往寿春的道路,已然铺平。接下来的戏码,该轮到那位惶惶不可终日的“仲家皇帝”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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