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砚躺在床上，后颈的皮肤总觉有针扎似的痒。这是“噬蛊之体”给他的预警——周围定有蛊虫在窥探。他索性侧身对着墙壁，指尖却悄悄扣住枕下的青铜蛊铃，铃身刻着的苗疆古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能震慑低阶蛊虫。
窗外的竹影晃了晃，不是风动，是有人踩着竹叶经过。贺砚屏住呼吸，数着那轻盈的脚步声在窗棂外停了三息，又悄无声息地远去。他眉心微蹙，骨蛊隐派的人果然没放松警惕。昨夜掌门虽答应相助，可这监视的阵仗，倒像是防贼。
好不容易挨到天蒙蒙亮，贺砚刚坐起身，就见窗纸上映出三个佝偻的影子，正围着客房打转。那些人影手里提着竹笼，笼中隐约有虫鸣——是“影骨蛊”，专能附着在影子里窥探动静。他不动声色地摸出蛊盒，放出三只“醒神蝶”，蝶翅扇动的磷粉能让影骨蛊显形。果然，窗台上很快浮现出三团灰雾，像被无形的网兜住，在晨光中挣扎片刻便消散了。
“咚咚。”门被叩了两下，力道很轻，带着特定的节奏。贺砚心中一动——这是昨夜铁臂约好的暗号。他拉开门，铁臂闪身进来，粗布短褂上沾着草屑，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是昨夜帮贺砚挡骨蛊时被咬伤的。
“那些老顽固派了‘骨影卫’盯着你。”铁臂压低声音，往窗外瞥了眼，“掌门虽没明说，可二长老早就看你不顺眼，说你是焚蛊阁派来的细作。”他从怀里掏出块磨损的兽骨，上面刻着弯弯曲曲的纹路，“这是后山禁地的地图，有条密道能通‘骨鉴堂’，那里藏着历代掌门的手札，说不定有令牌符号的记载。”
贺砚接过兽骨地图，指尖抚过那些刻痕——是用骨刀一刀刀凿出来的，边缘还留着新鲜的木屑，显然是连夜赶制的。“多谢。”他将地图塞进袖中，又取出个瓷瓶，“这是苗疆的‘解骨散’，能治你的蛊伤。”
铁臂咧嘴一笑，接过瓷瓶揣进怀里：“跟我客气啥？走，再晚些二长老的人该换岗了。”
密道藏在客房的衣柜后面，推开松动的石板，一股混杂着霉味与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通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头顶垂着蛛丝，脚下的石阶长满青苔，每走一步都要攥紧石壁上的铁链才不至于滑倒。铁臂在前头开路，腰间挂着的油灯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潮湿的岩壁上，像两只匍匐的壁虎。
“小心脚下。”铁臂突然停住，用脚尖踢了踢一块松动的石板，“这里是‘翻板阵’，踩错了就会掉进养‘蚀骨蚁’的坑。”他弯腰从石壁上摸出块凸起的骨片，用力一旋，石板发出“咔哒”轻响，露出底下的暗格，“得按这个顺序踩……”
话音未落，通道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头顶的碎石簌簌落下。铁臂脸色骤变：“不好！有人动了‘骨鸣机关’！”他话音刚落，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传来“咔啦咔啦”的声响，无数拳头大小的骨蛊从岩壁的缝隙里涌出来——这些骨蛊通体漆黑，颅骨般的脑袋上嵌着两颗幽绿的眼珠，颚骨开合间露出细密的尖牙，落地时发出甲壳碰撞的脆响。
“是‘骷髅蛊’！”贺砚迅速打开蛊盒，放出五只“玄甲蜈”，蜈虫身上的甲壳泛着金属光泽，刚落地就与骨蛊缠斗起来，“这些是用战死士兵的骸骨培育的，受意念操控，杀不尽！”
铁臂挥舞着骨刀劈砍，刀刃劈开骨蛊的躯体，却见断裂的骨节里钻出更多细小的骨蛆，瞬间又拼凑成新的骨蛊。“妈的，是二长老的‘聚骨术’！”他左臂的伤口突然迸出黑血，显然是蛊毒被机关惊动，开始发作，“他肯定知道我们要去骨鉴堂！”
贺砚一边操控玄甲蜈组成防线，一边观察四周——岩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与令牌上的符号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加繁复。“这些符号有问题！”他突然想起昨夜掌门书房里的骨书，“是‘引蛊文’，能引导骨蛊攻击特定目标！”
铁臂闻言，挥刀劈向岩壁，却被反弹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砍不动！是用‘玄铁骨’混合糯米浇筑的！”
就在这时，一只体型足有脸盆大的骨蛊突然从头顶的石缝里扑下来，颚骨张开的角度能吞下整颗头颅。贺砚猛地拽住铁臂的后领将他扯开，自己却被骨蛊的前肢扫中后背，尖锐的骨爪撕开衣袍，在皮肤上留下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血瞬间涌了出来。
“贺砚！”铁臂怒吼着回身，骨刀带着劲风劈向骨蛊的头颅，却被对方用前肢架住。那骨蛊猛地低头，一口咬在铁臂的肩膀上，幽绿的毒液顺着齿缝渗进伤口，铁臂痛得闷哼一声，却死死抱住骨蛊的脖颈不让它靠近贺砚。
贺砚强忍剧痛，指尖在岩壁上快速点过——他发现那些符号的排列竟与苗疆的“十二地支阵”暗合！“铁臂！按‘子、丑、寅’的顺序撞岩壁！”他一边用玄甲蜈缠住骨蛊，一边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岩壁的符号上，“苗疆的‘血引术’能暂时扰乱蛊阵！”
铁臂依言用肩膀猛撞岩壁上的符号，每撞一下，周围的骨蛊就迟滞片刻。当他撞到第三个符号时，岩壁突然亮起红光，那些骨蛊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躯体开始崩解。贺砚趁机操控玄甲蜈扑向最大的那只骨蛊，蜈虫钻进骨蛊的眼窝，瞬间从内部将其绞碎。
震动渐渐平息，骨蛊的残骸在地上堆成小山，绿火般的眼珠一个个熄灭。铁臂瘫坐在地，肩膀的伤口肿得像馒头，黑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石阶上，竟将青苔灼出一个个小洞。贺砚的后背也火辣辣地疼，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筋骨，冷汗浸透了中衣。
“二长老这老东西，是真要置我们于死地。”铁臂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个骨哨吹了声，“我让心腹在出口接应，先离开这鬼地方。”
贺砚却盯着岩壁上的符号出神——这些符号在红光褪去后，显露出更深层的刻痕，与令牌上的扭曲纹路完全吻合。“铁臂，你看这个。”他伸手抚摸那些刻痕，“这不是引蛊文，是‘锁蛊咒’，有人在刻意压制这些骨蛊……”
铁臂凑过来一看，突然脸色煞白：“这是……掌门的手法！他老人家的骨刀上有这种月牙形的刻痕！”
贺砚心头一震：难道掌门知道密道里有机关？那他为何不提醒？二长老动用禁术攻击，掌门又是否知情？无数疑问像骨蛆般钻进脑海，让他后背的伤口愈发刺痛。
通道深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铁臂猛地起身：“快走！是骨影卫的脚步声！”他拽着贺砚往密道尽头跑，油灯的光晕在黑暗中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支离破碎，像被骨蛊啃噬过的残骸。
贺砚回头望了眼那些闪烁着微光的符号，突然觉得这骨蛊隐派，比焚蛊阁的陷阱还要凶险——至少敌人的刀，是明着砍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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