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凡山的命令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套在了每个士兵的脖子上。队伍在一种近乎悲壮的沉默中开拔,朝着那个已知的死亡陷阱行进。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连军官们的催促声都少了往日的暴戾,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躁和……或许是某种预感?
王二沉默地走着,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历史的车轮无法阻挡,他所能做的,就是在坠入深渊前,尽可能抓住每一根救命的稻草。进攻山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短兵相接,意味着箭矢如雨,意味着刀剑加身!他身上这件破烂号服,在真正的利刃面前,与纸糊的无异。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和其他士兵身上那所谓的甲胄上,其实就是一层厚实的粗布号服,有些关键部位缝缀着少量陈旧的、甚至生锈的铁片或皮片,聊胜于无。很多人的甲胄已经破烂不堪,布面开裂,填充物外露,防护能力几乎为零。
“必须想办法加强防护……”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王二心中疯长。没有精良的铁甲,哪怕只是多一层缓冲,在关键时刻都可能救自己一命。
休憩的间隙,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立刻瘫倒在地,而是强忍着疲惫,仔细观察着周围的老兵。他注意到,少数几个看起来经验丰富、状态也稍好的老兵,他们的布甲虽然同样破旧,但破损处大多用粗线仔细缝合过,有些甚至在内衬里巧妙地垫了一些额外的干草或碎布,显得厚实一些。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形。
傍晚扎营时,机会来了。营地依旧简陋,但比前几夜稍微有序了一些,可能是因为靠近前线,军官们也不敢太过松懈。王二注意到,营地角落里,有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辎重兵,正就着一盏小油灯,笨拙地缝补着自己那件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旧号服,旁边放着一个针线包。
就是他了!
王二耐心地等到天色完全黑透,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巡夜士兵模糊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的狼嚎。他悄悄起身,摸了摸怀里那省下来的一小块、硬得能硌掉牙的干粮饼:这是他每天刻意节省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储备粮。
他猫着腰,借着阴影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摸到那个老辎重兵附近。老兵似乎已经补完了衣服,正打算吹灯睡觉。
“老丈。”王二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
老兵吓了一跳,警惕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打量着王二:“谁?干什么?”
王二摊开手,露出那块小小的干粮饼,又指了指自己胸前号服上一个明显的破洞,低声道:“老丈,行个方便。小子这甲胄破得实在不成样子,想跟您换点针线,自己补补。这点干粮,不成敬意。”
老兵的视线落在干粮上,喉咙明显滚动了一下。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环境下,食物比什么都金贵。他看了看王二年轻却带着风霜的脸,又看了看那块诱人的干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饥饿感占据了上风。
他左右看了看,迅速从身边的破包袱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有几根粗针和一团乱麻似的粗线,塞给王二,同时飞快地抓走了那块干粮,低声道:“快点!别让人看见!”
“多谢老丈!”王二心中一喜,将针线包小心揣进怀里,如同揣着珍宝,迅速溜回了自己的位置。
张老栓和狗剩都没睡踏实,见王二回来,都疑惑地看着他。
“王二哥,你干嘛去了?”狗剩小声问。
王二拿出针线包,低声道:“弄了点针线,把咱们这甲补一补。”
张老栓叹了口气:“二子,都这时候了,补这破布片子有啥用?挡得住鞑子的箭还是刀?”
“挡不住,但说不定能卸掉点力道,或者让伤口浅一点。”王二一边说,一边已经就着微弱的星光,开始穿针引线。他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原主是个农家少年,会点粗浅缝补,而顾宇在现代社会更没做过这个。但他有足够的耐心和专注力。
他先仔细地将自己胸前和后背几个最大的破口用粗线歪歪扭扭地缝合起来,针脚虽然难看,但力求紧密结实。然后,他悄悄起身,在不远处的枯草堆里扯了几把相对干燥柔软的枯草,揉搓松散,小心翼翼地塞进布甲的内衬里,尤其是在前胸、后背和肩膀等要害部位,稍微增加一点厚度和缓冲。
整个过程他做得极其小心,尽量不发出声响,如同一个在黑暗中潜行的幽灵。
狗剩看得好奇,也学着他的样子,开始笨拙地缝补自己号服上的小口子。张老栓起初不以为然,但看着王二那认真的样子,又想到明日可能面临的恶战,沉默半晌,也叹了口气,默默拿起针线,开始修补自己那件更加破旧的甲胄。
“老栓叔,狗剩,塞点干草进去,有点用。”王二低声提醒。
三人就在这死寂的营地里,借着微弱的星光,进行着战前最后、也是最微不足道的准备。冰冷的针尖刺破粗布,发出轻微的“嗤嗤”声,与远处呼啸的寒风应和着,透着一股悲凉的意味。
王老五起夜时,似乎听到这边有细微的动静,眯着眼朝这边望了望,但黑暗中看不真切,只当是有人在翻身,骂咧咧地嘟囔了一句,又缩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王二终于完成了对自己这件破布甲的“加固”。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胸前背后确实厚实了一点点,虽然依旧无法给人安全感,但心理上似乎多了一丝微弱的依托。
他看了看还在努力缝补的狗剩和沉默的张老栓,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这个即将到来的巨大灾难面前,他们能做的,竟然只有如此卑微的准备。
他抬起头,望向界凡山的方向。夜色浓重,山影如同匍匐的巨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明天,那里将变成血肉磨坊。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唯有在绝境中,搏那一线生机。
他将那枚冰冷的粗针小心收好,和剩下的线团一起藏进怀里。然后,他靠在冰冷的土坡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明天,需要消耗的将是全部的体力和意志。
营地里,鼾声、梦呓声、压抑的咳嗽声依旧。但在这片绝望的沉寂中,有三个身影,因为几枚粗针、一团乱线和几把枯草,而在心底深处,点燃了一簇极其微弱、却顽强不息的求生之火。
这火焰,能否在明天的血雨腥风中存活下来?无人知晓。但至少,他们尝试过,挣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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