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字营的旗帜在宁远城外的临时营地上空猎猎作响,那硕大的王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升任百户、扩编立营的兴奋渐渐沉淀为实实在在的责任,王二面前最紧迫的任务,就是将这近四百人的框架,用合格的兵员填满,并尽快锤炼成一支真正的力量。
招兵的榜文早已贴出,条件写得明白:足饷、分田、不克扣、有仗打。但真正操作起来,却远非易事。宁远周边历经战火,人烟本就稀少,青壮更是稀缺。更重要的是,信任的建立需要时间。
王二没有坐在营中等候,他亲自带着赵大锤、张老栓以及几个机灵的士兵,深入到宁远周边那些残破的村落和流民聚集点。
眼前景象,触目惊心。断壁残垣间,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蜷缩着的老人,眼神空洞;荒芜的田地里,杂草丛生,几乎看不到庄稼的影子。一些稍微成规模的流民聚集点,人们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看到他们这些官兵,大多流露出畏惧和麻木的神情,纷纷躲藏。
“百户大人,这……这能招到人吗?”一个跟着出来的新兵小声嘀咕,看着眼前这片死气沉沉的景象,心里直打鼓。
赵大锤瞪了他一眼:“闭嘴!百户大人自有道理!”
王二没有说话,他走到一处流民聚集的窝棚区边缘。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惊恐地看着他,躲在一个面容枯槁的妇人身后。那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的哭声微弱得像只小猫。
王二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块随身携带的干粮,掰开,递给那几个孩子。孩子们犹豫着,不敢接。那妇人更是紧张地将孩子往后拉。
“吃吧。”王二的声音尽量放得平和,“我们是宁远王字营的兵,不是来抢东西的。”
或许是王二年轻的面容不像那些凶神恶煞的兵痞,或许是那块干粮的诱惑实在太大,最大的那个孩子终于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王二看着那妇人,问道:“大嫂,家里男人呢?”
妇人眼神一黯,低声道:“当家的……去年被鞑子抓去修营寨,就没回来……村子也被烧了,就带着孩子逃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充满了绝望。
王二心中沉重,这样的故事,在辽东几乎遍地都是。他站起身,对周围的流民朗声道:“乡亲们!我是宁远王字营百户王二!鞑子毁我家园,杀我亲人,此仇不共戴天!如今,孙承宗孙经略正在宁远筑坚城,就是要挡住鞑子,给大家一条活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逐渐聚集过来的、麻木而疑惑的面孔:“我们‘王字营’招兵!不要大家卖命钱,只要一颗杀敌报仇、守护家园的心!入了营,足额发饷,绝不克扣!立了功,按功行赏!若有家眷,尽力安置,分给荒地耕种,让大家有家可归,有田可种!”
他指着身后那面王字旗:“这面旗,在辽阳打过鞑子,在来宁远的路上护过粮草,前几天刚杀了来袭的鞑子游骑!跟着这面旗,不敢说让大家大富大贵,但至少,能让咱们像个男人一样站着死,而不是像牲口一样跪着生!”
他的话语没有太多华丽的辞藻,却句句戳中这些流民心中最深的痛处和渴望。报仇!活路!家园!
人群中开始出现骚动。有人低声议论,有人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王……王百户,你说的话,可算数?”一个胆子稍大的汉子迟疑着问道。他叫李青山,原本是附近村子的猎户,箭法不错,家人都死在鞑子刀下,只剩下他一个。
“我王二在此立誓,所言若有半句虚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王二斩钉截铁,目光坦诚。
李青山看着王二的眼睛,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虽然衣着不算光鲜、但精神饱满、纪律严明的士兵,一咬牙:“好!我李青山跟你干了!杀鞑子,报仇!”
有了第一个带头,后面的事情就顺利了许多。一些同样心怀血仇、或者走投无路的青壮纷纷站了出来。王二亲自筛选,不要那些油滑狡诈的,专挑那些眼神中还带着血性和希望的。一天下来,竟然招到了三十多人。
这只是开始。王二让张老栓带着几个人,在几个大的流民聚集点设立了固定的招兵处,持续宣传。他自己则带着队伍,一边巡逻警戒,一边继续深入更偏远的区域。
招兵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有一次,他们在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谷里发现了一个小村落,村民对外界充满警惕,根本不相信官兵。王二没有强求,只是留下了些粮食和药品,并告诉他们宁远筑城和招兵的消息,便带人离开。几天后,那个村子竟有十几个年轻人主动找到了营地里投军。
还有一次,他们遇到了一小股冒充官兵、抢劫流民的土匪。王二二话不说,直接带人将其剿灭,将被抢的财物归还给流民。此事传开,王字营仁义之名更盛,前来投军的人更多了。
半个月下来,王字营的人数迅速突破了五百大关,甚至略有超出。新兵中,有失去土地、一无所有的农民;有家破人亡、矢志报仇的汉子;也有像李青山那样身怀绝技的猎户;甚至还有一些原本是工匠、郎中、读过几天书的识字之人。他们背景各异,但眼中都燃烧着相似的火焰:对后金的仇恨,以及对新生活的渴望。
营地顿时变得拥挤而热闹。新兵们带着好奇和忐忑,打量着这支与众不同的军队。他们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欺压和散漫,看到的是严格的队列、震天的口号、老兵对新兵虽然严厉却不乏耐心的教导,以及那位年轻得过分、却深受爱戴的百户大人时常出现在训练场和营房的身影。
王二知道,人是招来了,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如何将这群背景复杂、大多未经战阵的新兵,快速融合、训练成一支令行禁止、可堪一战的队伍,是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难题。
他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新兵的整训中。训练计划被细化到极致。早晨是雷打不动的队列和体能,下午是兵器操练和小组协同,晚上则由识字的军官和老兵负责教习军规、辨识旗号、甚至简单的算术。
王二亲自编写了最基础的训练操典,将现代军队的许多理念融入其中。他强调纪律,但更强调为什么要有纪律;他要求服从,但鼓励士兵在理解命令的基础上执行;他甚至引入了简单的沙盘推演,让士兵们直观地了解战场态势和配合的重要性。
训练是艰苦的,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一天下来,新兵们往往累得瘫倒在地,饭都吃不下去。但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逃跑。因为他们能吃饱饭,能领到实实在在的饷银,能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老兵(比如赵大锤)也同样在泥地里摸爬滚打,更能感受到那位王百户是真心实意地想让他们变得更强,活得更久。
“都把腰板挺直了!你们现在是‘王字营’的兵!别给咱们的旗号丢脸!”赵大锤的吼声每天响彻训练场。
“注意步伐,跟着节拍!一!二!一!”张老栓耐心地纠正着新兵的动作。
“瞄准了再射!心要静,手要稳!”李青山成了弓箭队的新教头,将自己的猎户经验倾囊相授。
王二站在高处的土台上,看着下方热火朝天的训练场面。五百多人的队伍,虽然动作还显稚嫩,配合尚欠火候,但那股蓬勃的朝气、那股憋着劲要报仇雪恨、出人头地的气势,却让他深感欣慰。
他知道,距离一支真正的强军,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些来自辽土、与后金有着血海深仇的汉子,一旦被淬炼出来,必将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以辽人守辽土……”王二默念着这句话,感受着其中沉甸甸的分量。
他转身,望向北方,目光锐利如刀。后金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但他相信,当战火再次燃起时,他麾下这支新生的王字营,必将给敌人一个狠狠的惊喜。
宁远城,正在无数人的血汗与期盼中,一天天变得坚固。而他王二的根基,也在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上,越扎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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