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逛街**
腊月的清晨，天色依旧灰蒙蒙的，窗棂上凝结着晶莹的霜花。施夷光在暖和的锦被中醒来，下意识地望向窗边——那里空无一人，只有昨夜萧烬离去时，特意为她拢好的厚重帘幕缝隙里，透进一丝清冷的微光。
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浅浅的涟漪，很快又被理智压下。她披衣起身，推开窗，一股凛冽清新的寒气扑面而来。
院中积雪未融，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清晰地印在雪地上，一直延伸向院外，最终消失在白茫茫的尽头。是他离去的痕迹。指尖拂过窗棂冰冷的木头，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昨夜残留的气息，那玄色大氅的温暖似乎还包裹着她。
“施姑娘，早。”一个长相清纯俏皮的姑娘端着热水进来，这是星回安排给施夷光的侍女。
身后跟着两个气息沉稳、身形挺拔的男子。正是萧烬留下的青峰与寒星。两人皆着玄色劲装，腰佩长剑，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见到施夷光，立刻恭敬地抱拳行礼：“属下青峰，寒星，奉王上之命，护卫姑娘周全。”
青峰施夷光见过了，是高手。寒星第一次见应该也不弱。
施夷光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二人。青峰沉稳如山，寒星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气。有他们在，安全自然无虞，却也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萧烬虽已离去，但他留下的关切与守护，如同这冬日里无声的落雪，无处不在。
“女人！女人！起床啦！”小参风风火火地撞开门，像一颗翠绿的炮弹，裹挟着清晨的寒气冲了进来。他穿着那身仙鹤衔芝的短衫，赤着脚丫，小脸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琥珀色的大眼睛亮得惊人，哪里还有半分昨夜委屈巴巴的模样？
“天都亮了！快走快走！说好的吃遍临淄城！你可不能赖账！那个谁……那个秦王！你男人，他答应过的！”他急不可耐地扯着施夷光的袖子，力气大得差点把她拽个趔趄。
施夷光对着那个丫头说道:“给他买双鞋吧。”递给那丫头几块碎银。
“好的，施姑娘。”丫头接过银子出去了。
虽然小参不穿鞋也不会冷，但是这大冬天赤脚走路也太奇怪了些，她可不想走在路上被人盯着看。
施夷光被他闹得无法，只得匆匆梳洗。小参则像个监工似的，在她身边上蹿下跳，一会儿催促“快点快点”，一会儿又掰着手指头数着要吃的清单：“琥珀核桃仁！蜜汁烤鹿腿！大糖龙！肉包子！馄饨！……”
临淄城的清晨在风雪过后显得格外清冽。阳光艰难地穿透薄云，洒在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屋脊和街道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空气冰冷而干净，吸入肺腑带着一丝清甜。
街巷逐渐苏醒，行人裹着厚厚的冬衣，呵着白气匆匆走过。炊烟袅袅升起，混合着各种早点的香气，勾动着行人的食欲。
小参一踏入这烟火人间，就像鱼儿入了水，彻底撒了欢儿。他小小的身影在熙攘的人群中灵活穿梭，翠绿的衣服在素白的雪景中格外醒目。
“哇！这个！”他猛地扑到一个热气腾腾的蒸笼前，垫着脚，小鼻子使劲嗅着，“肉包子！好香！”他指着那白胖胖、顶端捏着细密褶子、还冒着滚滚热气的包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卖包子的老汉看着这粉雕玉琢、穿着不凡的孩子，又见他身后跟着气质出众、戴着面纱的少女和两个明显不好惹的护卫，有些局促：“小公子，要几个？”
“全要了！”小参小手一挥，豪气干云。
施夷光扶额，赶紧上前：“老丈，要十个就好。”她付了钱，青峰默默上前接过油纸包着的包子。
小参迫不及待地抓过一个，也顾不得烫，啊呜就是一大口，滚烫的肉汁瞬间溢出，烫得他直吐舌头，小脸皱成一团，呼呼地吹着气：“嘶……好烫好烫！但……好好吃！”他含糊不清地叫着，眼睛里全是满足的星星。
接着是李记的琥珀核桃仁。晶莹剔透的糖浆包裹着饱满的核桃仁，堆在巨大的瓷盘里，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琥珀光泽。
小参像只小松鼠，双手并用，抓了满满一把塞进嘴里，咯嘣咯嘣嚼得欢快，腮帮子鼓鼓囊囊，糖屑沾满了嘴角和衣襟。
“甜！香！脆！女人你也吃！”他含糊地招呼着，还不忘往施夷光手里塞几颗。
王婆家的蜜汁烤鹿腿更是让小参兴奋得手舞足蹈。一整条油光发亮、色泽金红、散发着浓郁肉香和蜂蜜甜香的鹿后腿被扛出来时，他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发出“哇哦”的惊叹。
他顾不上烫，伸出小手指戳了戳那焦脆油亮的皮，然后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大块肉，塞进嘴里，烫得直跳脚，却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小脑袋晃啊晃：“嗯~！好吃！太好吃了！”满嘴流油，吃相豪迈又可爱。
施夷光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像只快乐的小兽般在美食的海洋里横冲直撞，面纱下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青峰和寒星则尽职地护卫在侧，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四周，手中不知不觉提满了各种油纸包和食盒。
午后，阳光似乎暖和了一些。小参的目标锁定了城南张瞎子的糖画摊子。摊子前围了不少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张瞎子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灵巧的手。
小参仗着人小灵活，硬是挤到了最前面，小脸几乎要贴到那热气腾腾的糖锅上，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张瞎子手中那柄小小的铜勺。
“大爷！我要龙！最大的那条龙！”小参指着摊子上插着的一个威风凛凛、张牙舞爪、足有半人高的糖龙，兴奋地喊道。
“好嘞！”张瞎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他舀起一勺金灿灿、冒着细密气泡的滚烫糖浆，手腕灵活地抖动、勾勒。
糖浆如同金色的丝线，在冰冷的石板上飞快地流淌、凝固。龙角、龙须、龙鳞、利爪……在阳光下逐渐成型，金光闪闪，活灵活现。周围的孩子发出一阵阵惊叹。
小参屏住呼吸，看得目不转睛，小嘴微张，连沾在鼻尖的糖屑都忘了擦。当那巨大的、晶莹剔透、仿佛要腾空而起的糖龙被递到他面前时，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接住，那副珍而重之的模样，仿佛捧着的不是糖，而是稀世珍宝。
“好厉害！”他由衷地赞叹，眼睛亮得惊人，映着金色的糖龙，仿佛盛满了整个午后的阳光。他伸出小舌头，试探性地舔了一下龙角，甜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化开，让他幸福得眯起了眼，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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