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厌的指尖在空气中微微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源于极致的专注与力量透支的痉挛。精神力混合着那微弱却纯粹的秩序共鸣,如同最纤细的银丝,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并非漫无目的地扩散,而是遵循着她脑海中那个刚刚成型的、简陋却蕴含着她对“稳定”与“隐匿”全部理解的无形结构。
勾勒,连接,固化。
每一笔都沉重如山,消耗着她本就濒临枯竭的精神本源。大脑深处传来针扎般的剧痛,那是意识海过度压榨的警告。伤腿的疼痛此刻反而变得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这洞口的方寸之间。
厉霆渊靠在岩壁上,屏住呼吸,尽管虚弱和剧痛让他视线模糊,但他依然能感觉到洞口处那股正在成型的、奇异而内敛的能量波动。那不是攻击性的狂暴,也不是防御性的坚硬,而是一种……如同水融入水、光消失在光中的“同化”与“静滞”感。他看着沈厌苍白如纸、汗如雨下的侧脸,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她又在突破,在绝境中,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开拓着自身能力的边界。
洞外,那低沉的、属于机械单位的嗡鸣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够听到履带碾过砂石的细碎声响,以及某种扫描装置发出的、极其轻微的“滋滋”声。它们就在附近了!
沈厌的勾勒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结构的闭合与能量循环的建立。她将最后一股精神力,如同封上信封的火漆般,狠狠按在了那个无形结构的最后一个节点上!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琴弦被拨动后的余韵,在洞口附近的空气中荡漾开来。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剧烈的能量反应,但洞口的光线似乎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扭曲,如同隔着晃动的水波看东西,景物边缘带上了一丝模糊。同时,那种属于生命、属于能量体的“存在感”,包括维生舱发出的低鸣和能量信号,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包裹、吸收,瞬间变得极其微弱,几乎与周围荒芜的环境融为一体!
成功了!这个临时构筑的、范围仅能覆盖洞口的“秩序屏障”,虽然简陋且极不稳定,但确实起到了视觉扭曲和能量信号隔绝的作用!
几乎就在屏障成型的下一秒,三个黑影出现在了岩洞对面的山坡上!
那是三台约一人高的履带式机械单位。它们通体呈哑光黑色,结构紧凑而精悍,主体是一个球形的传感舱,周围环绕着四只可多角度转动的机械臂,臂上搭载着各种传感器、镜头以及……明显是武器的发射管。它们的移动悄无声息,只有履带与地面接触时发出极其轻微的摩擦声。球形传感舱上,一只硕大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复眼传感器,正如同探照灯般,冷静而高效地扫描着下方的区域。
“‘巡界者’……是‘收割者’的侦察单位……”厉霆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惊悸,用气声艰难地说道,“它们……对能量异常……极其敏感……”
沈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力维持着屏障的稳定,不敢有丝毫松懈。她能感觉到,这个临时构筑的屏障如同肥皂泡般脆弱,随时可能因为能量不济或者外部干扰而破裂。
那三台“巡界者”停在山坡上,幽蓝的复眼如同三盏鬼火,缓缓扫过下方的岩洞区域。扫描光束几次从洞口掠过,甚至有一次几乎贴着她构筑的屏障边缘擦过。沈厌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扫描光束中蕴含的、冰冷而高效的探测能量,它们像梳子一样梳理着每一寸空间,寻找着任何不和谐的能量波动或生命迹象。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汗珠沿着沈厌的鬓角滑落,滴在灰尘覆盖的地面上,晕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维持屏障的精神力消耗远超她的预估,那针扎般的头痛正在逐渐变为钝器重击般的轰鸣,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痛楚刺激着自己保持清醒。
一台“巡界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幽蓝的复眼聚焦在洞口方向,扫描光束的强度微微提升。它的一条机械臂抬起,末端的发射管口开始汇聚起微弱的能量光芒,似乎准备进行试探性攻击或者更深入的扫描!
糟了!
沈厌瞳孔猛缩,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强行抽取空间深处那些银色光点的力量!哪怕只是引动一丝,哪怕后果是意识崩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嘀……嘀……嘀……”
维生舱上,那黄色指示灯的闪烁频率,突然毫无征兆地加快了!从之前稳定的一秒一次,变成了急促的、连续不断的鸣响!同时,维生舱内部,林枫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脑波监测图瞬间变得混乱不堪,营养液中冒出的气泡也骤然增多!
这突如其来的内部异常,仿佛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尽管有着秩序屏障的隔绝,但维生舱系统本身产生的能量紊乱和生命体征的剧烈波动,依然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炬,瞬间吸引了所有“巡界者”的注意!
三只幽蓝的复眼,瞬间全部锁定了岩洞洞口!那台原本只是怀疑的“巡界者”,抬起的机械臂不再犹豫,发射管口光芒大盛!
“咻——!”
一道炽白色的高能粒子束,如同死神的镰刀,撕裂空气,精准地射向洞口!它所过之处,空气都发生了轻微的扭曲!
秩序屏障在接触到粒子束的瞬间,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连一秒都无法坚持,便发出了无声的哀鸣,瞬间破碎、消散!
暴露了!
“躲开!”厉霆渊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沈厌在屏障破碎的瞬间,就已经凭借本能向侧面扑倒!炽热的粒子束擦着她的后背射入洞内,击打在深处的岩壁上,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呈熔融态的小洞,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和高温!
巨大的后坐力让那台开火的“巡界者”机身微微后仰。而另外两台“巡界者”没有丝毫停顿,履带转动,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直接从山坡上冲下,直扑洞口!它们的机械臂前端弹出了高周波切割刃,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声!
快!太快了!
沈厌刚刚扑倒在地,甚至来不及起身,第一台“巡界者”已经冲到了洞口,高周波刃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向她拦腰斩来!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刺激得她皮肤生疼!
避不开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却又在瞬间被一股狠厉取代!就算死,也要崩掉你一口牙!
她不再试图闪避,而是将体内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精神力、体力、乃至那微弱的秩序共鸣,全部压缩、凝聚在右手拳头之上!没有斧头,她的拳头就是最后的武器!拳锋之上,那淡薄的乳白色光晕再次亮起,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悍然砸向那斩来的高周波刃!
以血肉之躯,硬撼机械利刃!
“锵——!!!”
一声完全不符合物理常识的、如同金铁交鸣的巨响爆开!
预想中手臂被切断的场景并未出现!覆盖着秩序之力的拳头与高周波刃狠狠撞在一起,竟然爆发出了强烈的能量冲击!那无坚不摧的高周波刃,在与乳白色光晕接触的瞬间,其高频震动仿佛遇到了克星,瞬间变得紊乱、迟滞!而沈厌的拳头,则感觉到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大力量传来,臂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向后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岩洞深处的墙壁上!
“噗!”一口鲜血无法抑制地喷出,右臂瞬间失去知觉,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而那台“巡界者”也不好受,它的高周波刃竟然被那一拳打得微微变形,高频震动发生器似乎受到了干扰,发出了不稳定的杂音,整台机器的动作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直!
就是这一瞬间!
“砰!砰!”
两声几乎不分先后的枪响!
是厉霆渊!他不知何时,已经挣扎着半跪起身,背靠着岩壁,双手紧握着那把造型奇特的手枪,脸色惨白如鬼,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两枚穿甲弹,以精准得可怕的角度,射入了那台僵直的“巡界者”球形传感舱与机身连接的脆弱关节处!
“轰!轰!”
小范围的爆炸从内部发生,那台“巡界者”的球形传感舱猛地一歪,幽蓝的复眼瞬间黯淡下去,冒起了黑烟,整台机器瘫倒在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然而,另外两台“巡界者”已经冲入了洞内!它们的复眼冰冷地扫过受伤的沈厌、持枪的厉霆渊,以及那不断发出警报的维生舱,随即毫不犹豫地发起了攻击!一台冲向厉霆渊,另一台则直接扑向维生舱,显然它们的首要目标,依旧是这个“活体样本”!
厉霆渊打空弹夹,来不及换弹,只能狼狈地向旁边翻滚,躲开射来的粒子束,原本的位置被炸开一个浅坑。
而扑向维生舱的那台“巡界者”,已经伸出了机械臂,抓向了舱体!
沈厌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林枫不能落入它们手中!
她想动,身体却如同散了架般不听使唤,鲜血不断从口中溢出。
难道……真的要结束了吗?
就在那机械臂即将触碰到维生舱的瞬间——
异变再生!
维生舱内,一直紧闭双眼的林枫,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空洞、迷茫,却又在深处燃烧着某种混乱与痛苦火焰的眼睛!
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呐喊。与此同时,一股庞大而混乱、完全不同于秩序之力的精神能量,如同失控的海啸,以他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嗡——!!!”
无形的精神冲击席卷整个岩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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