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两个昼夜匆匆而过。
“阿玦…今天的云是灰色的。那日你问我的问题,如今我才明白,有些灰,是心底的…有时候我以为你在身后唤我,可我转身,只有风…”萧尽霜站在那日的位置,在心里唤过无数次那个名字,想象他会从门外径直走入,会像从前一样拥抱他,可现实残酷得让人窒息。
检测报告已有了结果,与他所料不差,现场遗留血迹属于罗屿川。至于附近路段拍摄的监控,离开的车辆——是白玦的,现也已在一处废弃工厂内寻得,而天眼却完全覆盖不到荒郊野岭。
萧尽霜一遍又一遍翻过碧雨山庄的户主资料和筛选出的8名裴姓人员,崭新的纸张被掐出了一道又一道折痕,他有些烦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带起一阵风,门被轻轻推开,谢凌舟径直走进将热气腾腾的盒饭放到了桌上。
“好歹先吃点东西,你这都两天不吃不睡了。”
萧尽霜抬眸瞥过一眼视野又重新落回了卷宗上,眼神满是疲惫:“那日他还在发烧。”
“我知道你担心他,但你再这样下去,别说人还没找着,自己先垮了。我可不一定有时间替你去找,万一他一个没想开加入了,我只会连着一起逮了。先把饭吃了去休息,剩下的我来。”谢凌舟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档案档案,将饭盒推到了他眼前,继续补充道:“你这个状态就算人让你找着,对面两招就给你放倒了,这不是闹吗?”
“我找不到。”
“找不到就慢慢找,你这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是打算等着他自己走回来?吃饭,跟我说说你的发现。”
萧尽霜沉默片刻,取过了筷子: “户主里没有姓裴的,应该是用某一个人身份租了一个房子。我认为是罗屿川的可能性不大。”
“你觉得是用叶玄森的?但这小子什么也不愿意说。”
“我打算调取这八人的照片各打一份,看他反应。南竹村可以优先排查植物生长条件差异较大,全封闭温棚和具有日照设备的农户。”
由于只是通过姓氏筛查人选,范围太大,现有的资料并没有八人的身份信息和照片,要进一步侦查,唯有再次调取。
“行啊,我去让他们调出来打印,你先吃完睡会,南竹村那边我还在跟进,好好睡会儿,等他们弄好了我再来叫你。”谢凌舟轻轻拍过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萧尽霜沉默着取出了手机,指腹轻轻拂过手机上那唯一的照片,心口那道空洞隐隐作痛,早知道就多拍几张了,他想。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云层上的阳光拼尽全力却依旧没有找到可以突破的缺口,办公室安静得只剩下寒风掠过窗棂的声音,倒是抢先一步替心头的哀伤发出了哽咽。
白玦的意识就像是被人突然断了电,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再次睁开双眸时,那盏强光灯依旧照得他眼睛发疼,耳畔还在嗡嗡作响;只是嘈杂的音乐似乎已经停止,位置也被换到了床上。
而伤口处火辣辣的撕裂感已经彻底掩盖下了关节处的胀痛。
“醒了就吃了它。”裴夜没有多余的解释,将药瓶塞进了他手中。
“不吃。”白玦果断拒绝,双手无力地将它重新推回。
“你伤口发炎了,需要割开引流。没有麻醉,不吃你扛不住。”
“无所谓。”
“死也不怕?”裴夜似笑非笑地取过那药瓶轻轻晃动了几下,里面的药片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总比行尸走肉地活着好,你给的东西,我信不过。”白玦的声音沙哑,声音低得像是强行从喉咙里挤出,眼神却满是倔强。
裴夜眼里闪过不悦,收敛了笑意,眼神很快又被探究取代:“布洛芬,没开封。你可以自己拆。”
“吃不了,胃溃疡史。”白玦闭上眼睛,抬手挡住了刺眼的灯光不再看他。
裴夜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道孱弱到几乎破碎的身影,一种病态,想征服的念头再次在脑海中浮现——让他哀求。
“很好,我真的很好奇你能犟到哪一步。”
冰凉的手术刀在强光下映射着刺眼的寒芒,似乎在无声地昭告着随时可以彻底切断维系生命的纽带。
他故意把每一步都拖得极慢,直到清创缝合彻底结束,那种绝望无助的声音都没有如期而至。
他有些不悦,更多的是诧异。
不知不觉间最后一针落下,他快速打了线结,下意识抚摸过他的脸颊。
白玦猛然睁开双眸,声音低得几乎被急促的呼吸声彻底掩盖:“手拿开…”
“你就不怕疼?”
“说得好像怕你就会给我打麻药一样…”
“能提供麻药的被你们抓了,后悔吗?”裴夜见他不为所动,继续道:“止痛药的效果差距虽然有些大,至少能缓解。”
“那只是暂时的,后续出问题还得我自己扛…反正你也不会送我去医院…”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碘伏和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交织。
良久后,白玦再次开口:“你就不能出去…你站这里…我睡不着。”
“醒着。喝了它。”裴夜将水杯送到了他嘴边,还带着命令的口吻。
白玦偏过了头没有理会。
“你就这么不信我?”
“你有值得让人相信的地方么?”白玦反问道。
“白开水,你现在需要补水。看着。”裴夜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杯子抿过一口,重新取出了那个玻璃瓶,继续补充道:“你还有用,我不会在里面下东西。但你一直是这个状态,带不来任何价值就去试药,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你自己选,要么我替你选。”
“……”哪里有什么选择,不过是服从性的测试和渐进式要求,再一点点剥夺自主意志最终实现心理操控。
“再给你十秒考虑。十,九,八,”
白玦冷着脸轻拽住了他拿着水杯那只手的衣角,算是妥协。
裴夜似乎对这个举动非常满意,重新展开了笑颜:“早这样乖乖听话该多好。”
温水湿润了白玦干哑的喉咙,伤口处却像是着了火不断灼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眼睛睁开,别睡。”裴夜见他双眸半阖,抬手捏住了他的双颊。
白玦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眼角泛着鲜艳的红意:“我真的很困…” 他有气无力地说着,声音里满是疲惫,少了那抹倔强,却也没有刻意的服软。
“伤口感染,体温不稳定,睡过去容易再次休克。”
“真的很困…”白玦的眼眶染上了湿意,泪水在里面疯狂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的身体早已疲惫到了极限,只剩下了肾上腺素不断冲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二十分钟,我叫你。”
白玦缓缓阖上双眸,任由着思绪渐渐被空白淹没。
裴夜并未打算让他睡得太踏实,每当他几乎陷入梦境的边缘又重新用手术刀敲响托盘——
“叮——”那声音不大,却异常刺耳,足以令半睡半醒的人心跳加速。
“怎么还醒着?时间还早,再睡会。”他的声音温柔地就像是在安抚病弱的恋人,眼神却冷若冰霜。
如此反复过几次后,白玦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想怎样?”
裴夜愣神片刻,笑得无辜:“怎么了?”
白玦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就连声音都在发抖:“别敲了。”
“我没敲啊。”裴夜的语气依旧温柔,那标志性的笑容夹带着戏谑和挑逗,悬在半空的手微微倾斜,手术刀顺着掌心掉落——
“叮——”一道更加刺耳的声音再度响起。
“……”白玦抬手捂上了耳朵,重新阖上了双眸。
那刺耳的敲击声又重新响起了多少次,他已经记不清了。
裴夜见他沉默不语,缓缓走到了他床前,语气还带着几分满足的愉悦:“怎么不说话?困了就再睡会,别怕,我在。”
“别敲了…我听你的…”白玦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成串的泪水从通红的眼眶中汹涌而出打湿了枕头。
“怎么还哭了?乖,不哭。”裴夜看着床上人这副柔弱又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蹙起了眉头,嘴角还透着一丝胜利的喜悦。他轻柔地拭过那脸颊的泪痕,语气温和地就像是安慰受伤的孩子:“没事了,没事了,睡吧。”
“我睡不着…”
“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没事的,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睡吧。”裴夜得了一个满意的答案,抬手关了那盏亮的刺眼的照灯,掌心缓缓替他阖上了眼眸,似乎那些敲击声从来不是由他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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