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事件后,陈亮的日子似乎真正步入了正轨。污名被洗刷,医术和“安神曲”得到了广泛认可,连李干事那边也重新释放出善意的信号。他白日里跟着孙老潜心学习医理药性,辨识草药,晚间则雷打不动地练习吐纳和基础唢呐,心境一日比一日沉静。体内那缕阴煞之气,在他日益精纯的阳气与平和心境的滋养下,日渐微弱,虽未根除,但已难兴风作浪。孙老说他“根基渐固,神气内敛”,已是脱胎换骨之相。
然而,树欲静而风未止。这夜,月黑风高,已近子时,孙老和陈亮早已熄灯安歇。万籁俱寂中,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克制的敲门声,声音不大,但在静夜中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紧迫感。
陈亮警觉地坐起身,侧耳倾听。孙老屋里的灯也亮了。
“谁?”孙老沉稳的声音响起。
“孙老先生,陈师傅,冒昧打扰,实在是有万分紧急之事相求!”门外是一个陌生的、带着哭腔和惶恐的男声,听起来年纪不小。
孙老披衣起身,示意陈亮稍安,自己走到院门后,并未立即开门:“深更半夜,何事如此惊慌?”
“小人是……是临河镇,沈家庄的管家,姓钱。”门外之人语速极快,带着颤音,“我家老爷……沈万鑫沈老爷,三日前突发恶疾,昏迷不醒,百药无效!今日傍晚,庄里……庄里开始出现怪事,老爷卧房外总有黑影晃动,值夜的丫鬟都吓病了两个!城里请来的西医也束手无策,说是……说是‘臆症’,没得救!有人指点说,贵庄有位陈师傅,精通安魂秘术,或有一线生机!求孙老先生、陈师傅发发慈悲,救救我家老爷吧!沈家必有重谢!”说着,竟在门外磕起头来。
临河镇沈万鑫?陈亮隐约听过这个名字,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富户,经营着粮行和当铺,家资巨万,但为人似乎颇为苛刻,传闻不少。这样的人物,竟然会深夜派人来请他这个乡野小子?
孙老沉吟片刻,并未开门,而是问道:“既请了郎中,为何不送省城医院?反而求这虚无缥缈之法?”
钱管家带着哭音道:“来不及了啊!老爷气息越来越弱,怕是撑不到省城了!而且……而且那黑影,邪门得很!庄子里现在人心惶惶,都说……都说老爷是冲撞了河神,被索命来了!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陈师傅施展仙术,哪怕……哪怕能让老爷清醒片刻,交代下后事也好啊!”
河神?索命?陈亮心中一动。临河镇靠着他之前梦到的那条奔流的大河,关于河神的传说自古有之。
孙老回头看了陈亮一眼,目光深邃,低声道:“沈万鑫此人,口碑不佳。此事蹊跷,恐非单纯病症,牵扯必多。去与不去,你自己决断。若去,万事小心,切不可强出头,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
陈亮心中波澜起伏。沈家势大,此事凶险未知,但一条人命关天,对方又苦苦哀求……更重要的是,他隐隐感觉到,这或许是一次真正的考验,检验他这段时间的修行成果,也关乎他未来如何运用自身能力的抉择。
他深吸一口气,对孙老点了点头,然后扬声道:“钱管家,请稍候,我们收拾一下便来。”
门外千恩万谢。
陈亮迅速穿好衣服,将那杆唢呐用布仔细包好。这一次,他拿起唢呐时,手心不再冒汗,心中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临战前的冷静。
孙老也收拾了一个药箱,里面除了寻常药材,还特意放了几味僻秽安神的特殊药散和一小包朱砂。
两人打开院门,只见门外停着一辆带篷的马车,一个穿着体面但满脸惊惶、五十岁上下的干瘦男子正搓着手等候,正是钱管家。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打着灯笼、同样面色苍白的家丁。
“孙老先生,陈师傅,大恩不言谢!快请上车!”钱管家急忙将二人让上车。
马车在漆黑的夜路上疾驰,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格外清晰。车厢内,气氛凝重。钱管家简单说了下情况:沈万鑫是三日前从镇上查账回来,当晚就说头疼,第二天便昏迷了。请了镇上好几位郎中都看不出所以然,直到今天傍晚,怪事频发,才往邪祟上想。
“河神索命……是怎么回事?”陈亮忽然问道。
钱管家脸色一白,支吾道:“这个……都是下人乱嚼舌根。许是……许是老爷前阵子因为码头泊位的事,与河上的船帮有些争执……都是谣传,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陈亮与孙老对视一眼,心中明了,此事绝不像钱管家说的那么简单。这趟浑水,恐怕比想象中更深。
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驶入一个气派的庄园。虽是深夜,但庄园内灯火通明,却静得可怕,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一股压抑而不安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陈亮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唢呐。他感觉到,这偌大的沈家庄园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的阴寒气息,与他体内残存的阴煞之气隐隐呼应,却又更加深沉、暴戾。
真正的挑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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