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檐角滴水砸在石阶上,一声接一声。
林越把那把染血的木勺递到陈风手里,动作轻得像递一张废纸:“留着,回头当传家宝送他。”
陈风低头看了一眼,木勺边缘的暗红已经发乌,像是被雨水泡过又晾干的陈年茶渍。他没多问,只把勺子裹进衣角,塞进贴身的布袋。
“你还真打算去喝豆花?”他压着嗓子问。
“不然呢?”林越咧嘴一笑,顺手拍了拍裤腿上的灰,“我一个被通缉的奸细,总不能连早点都不吃吧?”
他抬脚就走,步子迈得又稳又懒,像是昨夜那个盯着木勺看了半宿的人根本不是他。路过烧饼摊时还顺手买了个热的,一边走一边啃,芝麻掉了一前襟。
几个蹲在巷口的灰袍人盯着他,眼神像钩子。
林越冲他们扬了扬手里的烧饼:“要不一起?刚出炉的,油都冒烟了。”
没人接话。
他耸耸肩,拐进南街的骡马行,顺手把草料堆里一个铁皮匣子掏了出来。匣子锈得厉害,扣子一掰就掉,里头三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写着三个名字。
“修渠的事,约好了,午时清源茶寮。”他把纸条塞进鞋底,拍了拍手,“谁不来,谁就是怕踩泥。”
陈风站在门口没动:“周德全能信吗?”
“信不信不重要。”林越嚼着最后一口烧饼,含糊道,“他要是不来,说明他怕;他要是来了,说明他比我们更恨那帮人装神弄鬼。”
他抹了把嘴,抬头看了眼天:“今天这云,压得人脑仁疼。”
清源茶寮在城南角落,门脸小得像是谁家后院漏了个缝。午时刚过,林越晃晃悠悠推门进去,小二正蹲在门口刷茶碗。
“来碗豆花,加辣。”他一屁股坐下,顺手把门帘放了下来。
茶寮里没人,只有角落两张桌子坐了两个男人。一个瘦脸短须,低头盯着桌面,手指在桌缝上来回划;另一个穿工房青袍,正用茶水在桌上画沟渠走向。
林越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李主簿画得挺专业啊,下次可以去衙门当说书的。”
李砚之抬头看了他一眼,没笑:“林大人,这种时候还开玩笑?”
“不开玩笑怎么活?”林越给自己倒了杯茶,烫得直甩手,“哭着进去,人家当你是疯子;笑着进去,人家才当你有底牌。”
周德全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我查了周府的药库账。三天前调走三百斤青蒿膏,登记用途是驱蚊。”
林越眉毛一跳:“青蒿膏?那玩意儿见火就炸,他们囤那么多,是想过年放烟花?”
“更奇怪的是,这批货没走官库,是私账调拨。”周德全从袖中抽出一张纸,“这是底册抄录,我只敢抄这一份。”
林越接过一看,眉头越皱越紧。账目上“丙戌入库”一栏空着,连验药官的签押都没有。
“这不是违规,这是明摆着要造事。”他把纸拍在桌上,“他们想拿这药做文章,说减赋惹得天怒人怨,然后来场‘天罚’?”
李砚之脸色发白:“若真闹出假疫,百姓恐慌,联名书就得作废。”
“不止。”林越冷笑,“他们还会说,是咱们减赋动了祖宗规矩,才招来灾祸。到时候,我们不是为民请命,是为祸江州。”
屋里静了一瞬。
周德全忽然抬头:“林大人,你昨夜……是不是又引了天音?”
“我?”林越一愣,“我没说话啊。”
“可城里都在传,昨夜三更,有人听见天说‘破局有望’。”李砚之声音发颤,“我女儿睡前还念叨,说梦里有钟声,说有人要翻盘了。”
林越心里咯噔一下。
系统界面悄无声息地在眼前闪了一行字:
【检测到深度思辨情绪,咸鱼智启模式激活】
他差点把茶杯捏碎。
原来刚才那句“这局面太复杂了”没憋住,直接被系统打包发了天音。
他干咳两声:“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现在手里有账本漏洞,有人证,有他们越界的证据。接下来,不是救人,是逼他们自己把人放了。”
周德全皱眉:“怎么逼?”
“让他们知道,我们知道。”林越把那张底册推回去,“周兄,你把这份抄本再抄三份,一份藏家里,一份放仓曹值房的旧账堆里,最后一份——交给一个绝对不会被怀疑的人。”
“谁?”
“你老婆。”林越咧嘴,“女人藏东西,从来没人查。”
周德全愣了两秒,忽然笑了:“她昨天还骂我,说再为别人拼命,就让我睡猪圈。”
“那就让她骂,骂得越狠,越安全。”林越站起身,走到窗边,掀开一条缝。
巷口没人,但对面屋顶的瓦片动了一下。
“有人盯梢。”他说。
李砚之紧张起来:“那我们……”
“别慌。”林越把茶壶拎起来,往地上一倒,热水在青砖上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咱们就当什么都没说。李主簿继续画你的沟渠,周兄继续记你的账。明天开始,全城都在传——江州要修新渠,仓曹在查旧药,工房在测水道。”
“这是……?”
“造势。”林越笑得像只偷了鱼的猫,“让他们以为我们另有大招,不敢轻举妄动。孩子在他们手里是筹码,可要是他们觉得这筹码随时会炸,还敢留着吗?”
周德全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我今晚就动手。”
“记住,别用墨,用茶水抄。”林越提醒,“万一被搜,茶渍晾干了看不见,遇潮才显影。比密信还靠谱。”
李砚之忍不住问:“那林大人呢?你做什么?”
“我?”林越拍了拍裤子,“我得去赌坊吐一场,顺便给丐帮送点零花钱。”
两人一愣。
“别问。”他摆摆手,“这是战略的一部分。”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林越从茶寮后门溜出,拐进一条窄巷。走了没多远,两个灰袍人果然跟了上来,脚步不紧不慢。
他故意在一家赌坊门口停下,扶着墙干呕两声,一头扎进去。片刻后,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从侧门出来,手里攥着个纸团,一瘸一拐地混进人群。
纸团上写着:
“丙戌入库无验,铜牌已投,静待回音。”
这是给沈知意钱庄密探的暗号。
做完这些,林越才慢悠悠往回走。路过城西小庙时,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一枚铜牌,上面刻着“丙戌入库无验”六个小字。
香炉里积着昨夜的雨水,他把铜牌轻轻放进去,水面晃了晃,铜牌沉底。
“周德全,你要是今晚睡得着,算你狠。”他嘀咕了一句。
回到客栈,天已擦黑。
他推门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把床底的草席掀开,取出藏在砖缝里的另一份底册副本。翻到“青蒿膏”那一栏,用红笔圈了个大圈,又在旁边写了个“炸”字。
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头也不抬,把底册塞回砖缝,顺手抓起桌上一本《农政全书》盖在上面。
门被推开,陈风闪身进来,反手关上。
“孩子还在药库。”他低声说,“守卫换成了周家私兵,外头多了两辆黑篷车,像是随时准备转移。”
林越点头:“那就让他们再等等。”
“你真不怕他们下死手?”
“怕。”林越躺上床,翘起二郎腿,“但我更怕他们觉得我们不怕。”
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那孩子的脸。瘦,怯,但眼神亮得像夜里不肯灭的灯。
胸口忽然一热。
系统界面又跳出来:
【检测到宿命认同感,任务进度+10%】
他没睁眼,只喃喃了一句:“我只是想摸鱼啊……怎么就成了破局棋手?”
窗外,最后一滴雨水从屋檐滑落,砸在窗台的铜盆里,发出“叮”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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