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躺在被窝里,耳朵贴着床板,听见自己肚子叫得像有人在敲一面破鼓。外头的诵经声总算歇了,道士们被玄真子领着去院角焚香告天,说是“星君闭关,凡俗勿扰”。他趁机掀开被角,探出脑袋喘口气,结果迎面撞上一碗端进来的米汤。
“林参议,国师吩咐,每日三餐只能进流食,助您清心涤神。”小太监毕恭毕敬地把碗放在桌边,动作轻得像是怕惊醒一个刚睡着的祖宗。
林越翻了个白眼,心想我明明是装病,怎么搞得比真病还惨?他盯着那碗米汤,稀得能照出人影,连粒米渣都数得清。这哪是饭,这是给鱼缸换水时舀出来的一勺沉淀物。
他没吭声,只把被子重新拉过头顶,心里默念:再忍忍,等他们全睡了,我就溜去厨房找点实在的。
与此同时,城东一座幽静府邸的书房内,柳元度正捏着一封密信,指节发青。
信是北境细作昨夜快马送来的,内容简短却让他坐立难安:“药已备,三日后可至京。”
三日后?他冷笑一声,把信纸揉成一团扔进烛火。火苗窜起的瞬间,他脑子里全是沈知意那双锐利的眼睛——那女人已经开始查了,从尚食局到送膳路线,步步紧逼。若再等三天,恐怕还没动手,线索就被人顺着藤摸到了根。
不能再拖了。
他起身走到书柜暗格前,取出一只乌木小盒,打开后是一层薄纱裹着的灰白色粉末。这药是他早年与北境往来时留下的旧物,名为“断魂霜”,无色无味,溶于热汤即化,发作极慢,初期症状与积劳成疾毫无二致。最妙的是,验不出来——太医院那群庸医,顶多说是“脾胃虚弱”。
他摩挲着盒子边缘,眼神阴沉。原计划是让帮厨李三顺动手,稳妥又隐蔽。但现在……他必须亲自出手。
夜色渐深,天机院后巷的厨房灯火已熄,只剩灶台余温未散。轮值太监打着哈欠巡完一圈,被同僚叫去偏房喝了一盏茶——那人是他安插的心腹,名册也早已调换。
一盏茶的工夫,足够一个人乔装混入。
一个佝偻的身影提着炭筐走进后厨,灰布包头,满脸风霜,活脱脱是个老杂役。他动作熟练地往灶下添了几块炭,然后转身走向调味架,目光落在盛着盐、胡椒和陈皮的陶罐上。
山药排骨汤明日要炖一大锅,供天机院上下食用,但真正关键的,是单独为林越预留的那一盅——惯例由主厨亲手调味后封存,次日清晨直送其房。
老仆模样的人从袖中取出乌木盒,掀开一角,轻轻抖了少许粉末进陈皮罐。不多不少,刚好搅匀后看不出异样。他盖好盖子,将盒子收回袖中,临走前还顺手擦了擦罐身,不留一丝痕迹。
整个过程不到半刻钟。
他离开时,脚步稳健,再不见半分蹒跚。
而此刻,林越正睁着眼躺在床上,听着远处传来的打更声。
一更……二更……三更……
他数着更鼓,肚子饿得开始抽筋。白天那碗米汤早就穿肠而过,现在胃里空得像被掏出来晾了一整晚。他翻了个身,枕头都快被口水浸湿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没被毒死,先被饿死了。
他悄悄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上,冷得一哆嗦。窗外月光斜照进来,刚好落在门缝上,映出一道银线。他屏住呼吸,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片刻,确认外面没人值守——道士们白天折腾太久,夜里都回房补觉去了。
厨房……应该还有剩菜吧?
就算没有,起码有馒头,或者咸菜坛子。
实在不行,灶灰里埋个红薯也行啊!
他摸出藏在床底的外袍披上,又顺手抄起一根竹竿当拐杖——万一路上碰上巡夜的,还能装装腿软头晕,继续演病号。
就在他准备开门时,忽然顿住。
不对劲。
平时这个点,厨房那边总会传来一点动静——洗锅的水声,或是猫翻食盆的响动。可今夜……太安静了。
他皱了皱眉,又觉得自己可能是饿出幻觉了。谁家厨房半夜热闹?难道还搞宵夜摊?
他推开门,夜风扑面,冷得他缩了缩脖子。院子里空荡荡的,香炉里的灰烬早已冷却,道士们的法器堆在角落,像一群被遗弃的破铜烂铁。
他蹑手蹑脚往后厨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到枯叶发出声响。快到厨房门口时,他停下,趴在窗纸上往里看。
灶台冷清,锅碗整齐归位,案板上残留着一点山药皮屑,显然今晚炖过汤。他松了口气,看来还有希望捞点残羹。
可当他目光扫过调味架时,忽然停住了。
那个陈皮罐……盖子好像没拧紧?
他记得白天来过一趟,看见厨子用完后都是用力旋紧的,怕受潮。现在这松垮的样子,像是有人匆忙放回去,没顾上拧严。
他眯起眼,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要不要进去看看?
理智告诉他赶紧回屋装病,别节外生枝。可肚子咕咕叫得像擂鼓,催着他往前迈步。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门,脚尖刚踏进门槛——
“谁?!”一声低喝从侧后方传来。
林越浑身一僵,回头一看,一个值班太监提着灯笼站在廊下,眉头紧锁。
“是我。”他立刻换上虚弱嗓音,拄着竹竿颤巍巍站起来,“我……我饿得睡不着,想来找点吃的……”
太监狐疑地打量他:“这么晚了还不歇着?国师说了,您得静养。”
“我知道……可这胃里像有只手在抓,实在熬不住。”他咳嗽两声,顺势扶住门框,“就吃一口馒头,行吗?”
太监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拦:“去吧,别久留,回头让国师知道了又要念经。”
林越点头哈腰,转身迈进厨房,背对着太监时,嘴角微微抽了抽。
演得太投入,连自己都快信了。
他径直走向案板,假装翻找干粮,实则目光一直盯着那排调味罐。趁着太监转身查看其他屋子的空档,他迅速伸手,将陈皮罐拿了下来。
凑近闻了闻,气味正常,有点陈年的药香。他抠了一点粉末捻在指尖,搓了搓,质地细腻,不像掺了东西。
可为什么盖子是松的?
他正想着,外头脚步声又起。
来不及多想,他把罐子放回原位,抓了两个冷馒头塞进怀里,低着头走出厨房。
“找到了?”太监问。
“嗯……吃了就好睡。”他咧嘴一笑,露出虚弱的神情,“多谢公公。”
太监摆摆手,提灯走了。
林越抱着馒头往回走,心跳却越来越快。
那罐子……不对劲。
他不是大夫,也不是沈知意那样的精明人,但他好歹在现代改过上百份ppt,见过甲方临时换需求时那种慌乱的手抖——就像今天这罐子,盖得潦草,放得突兀,分明是有人急着离开,来不及收拾现场。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馒头,忽然没了胃口。
回到屋里,他把馒头放在桌上,盯着它们看了半天。
最终,他躺回床上,闭上眼,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饥饿让他清醒得可怕。
远处传来四更的梆子声。
他翻了个身,喃喃道:“明天……那盅汤,还是别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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