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阳那句话像根鱼刺,卡在林越嗓子眼不上不下。他低头盯着奏折,笔尖悬在半空,墨汁滴下来,在纸上晕开一小片乌云。
他不敢抬头,生怕女帝又来一句“你心里明明有想法”之类的诛心之论。可越是想躲,耳边就越响——裴砚清了清嗓子,站起身,声音洪亮得像是要在早市卖炊饼。
“臣启陛下,近日天音屡现,皆指向‘静’字。前有‘静以修身’,后有‘乱则失道’,此非偶然。依臣之见,中枢政务冗杂,文书往来繁复,实为扰政之源!”
林越眼皮一跳,心想这哥们又要拿我做梦时的碎碎念当改革纲领了。
果然,裴砚一甩袖子,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翻开念道:“三月十七,林大人于政事堂低语‘能不能别天天开会’;三月十九,午休被吵醒后轻叹‘安静会儿不行吗’……这些话语虽未成箴言,却与天音遥相呼应,足见其心与天地相通!”
林越差点把笔咬断。那天他只是嫌早朝拖太久,随口嘟囔了一句,结果这人居然记了笔记!
“故臣提议,推行‘官制简化案’!”裴砚声音拔高,“裁撤重复衙门,合并同类公文,设立专职传递员,减少无谓议事——此乃顺应天意,清净治国之道!”
堂内一片哗然。
几位年轻官员眼睛发亮,纷纷附和:“裴侍郎所言极是!”“天音昭示,正当革新!”“林修撰一贯清静自守,所思所虑,必合天道!”
林越听得脑仁疼。这些人现在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公司里那个总提离职但老板死活不批的元老一样——既敬畏又防着,还指望他哪天突然开窍带头冲锋。
他赶紧咳嗽两声,端起茶杯猛喝一口,结果烫得直咧嘴。这一连串动作本想掩饰心虚,却被旁边一位新科进士解读为“天机难言,唯有饮茶掩意”,当场掏出随身纸笔记下:“星君饮苦茗,示众人当忍痛前行。”
林越放下杯子的手都在抖。
他现在就像个被全公司当成精神领袖的实习生,明明只想按时下班,却被推上主席台讲“企业文化心得”。
正想着怎么溜号,眼角余光瞥见周太傅慢悠悠踱出队列。老头拄着拐杖,脸上堆着笑,可那笑容僵得像是贴上去的年画。
“林大人。”他忽然转向林越,声音慈祥得能喂饱一窝猫,“老夫观你近日操劳过度,眼下发青,气血亏虚啊。”
林越一愣,心想这老头什么时候改行当养生博主了?
“您若肯多加保重,朝廷幸甚,百姓幸甚。”周太傅往前一步,压低声音,“若您觉得政务烦扰,不妨……多些清净之思。只要心中常念‘安宁’‘稳妥’,自然风平浪静。”
林越瞪大眼。这话听着像关心,实则明晃晃地在教他怎么“放天音”——意思是,你只要在关键时候吐个槽说“别折腾了”,我就给你升官发财?
他差点脱口而出“你这是让我当内鬼?”
可话到嘴边,系统界面突然弹出:
【任务更新:混吃等死也能升官发财(进度5\/10)】
林越脸色瞬间变了。
不是因为任务,而是因为每次系统提示一出,他就控制不住面部肌肉抽搐——这毛病从现代加班猝死后就有了,医生说是神经疲劳后遗症。
他努力绷住脸,可嘴角还是不受控地抽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让周太傅猛地后退半步,扑通跪地,额头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星君恕罪!老臣绝无冒犯之意!方才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只为江山社稷安稳,并非私心妄图操控天意啊!”
林越僵在原地,手扶着案角才没滑下去。他想解释,可一开口就得暴露自己根本不懂什么叫“操控天意”;他想逃,可脚底像生了根。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头磕了个头,爬起来快步离开,临走还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是赌坊掌柜看上了头彩的赌徒。
政事堂恢复安静。
但气氛更糟了。
革新派频频向他使眼色,有人竖起大拇指,有人悄悄比了个“oK”手势;守旧派则冷眼旁观,目光如刀子般刮过他身上每一寸布料。林越感觉自己像个被摆上拍卖台的古董花瓶,一边标价“天命所归”,一边写着“可议价回收”。
他瘫回椅子,盯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最上面那份正是裴砚提交的《官制简化案》草案,密密麻麻写了三十条,每一条后面都标注着“参考林大人言行记录”。
翻到第二页,赫然写着:“第七条,取消午间轮值汇报——源自林大人三月二十叹‘中午就不能歇会儿?’,契合‘静以修身’之旨。”
林越一口气堵在胸口。
他记得那天是因为梦见自己在食堂排队打饭,醒来发现真在排队——排的是早朝后的奏对顺序。随口抱怨一句,竟成了制度改革依据?
他越看越憋屈,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前世的画面:甲方要改LoGo,五分钟后提出第十三版需求;项目经理把他名字写进ppt致谢页,标题却是“项目成功关键人物”;而他,永远是那个凌晨两点还在改字体大小的背锅侠。
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
“我就是个打工人!”他在心里吼,“你们争权夺利拉帮结派,凭什么把我架火上烤?!我不想当什么星君,也不想搞什么改革!我就想按时下班、躺着刷剧、饿了点外卖——这很难理解吗!!”
胸口骤然一烫。
一道沉稳庄严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彻整个政事堂——
“天示:政出多门,民心易散。”
满堂皆静。
翻动纸张的手停了,研墨的砚台不动了,连最角落那位常年鼻塞的老学士都忘了擤鼻涕。
裴砚第一个反应过来,唰地抽出小本本,奋笔疾书:“第一百零八则,天诫分权之弊,警示诸臣勿各行其是。”写完还抬头看了林越一眼,眼神里全是“您这一嗓子,简直是给改革铺了红毯”。
赵灵阳坐在主位,指尖轻轻敲了敲扶手。她没说话,但目光落在林越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几分玩味。
周太傅站在人群后排,脸色铁青。他原本打算借林越之口压制革新派,结果天音反倒打了自己一巴掌——“政出多门”四个字,分明是在骂他们这些抱团的老臣!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默默退回队列,手指紧紧攥住拐杖,指节泛白。
林越整个人陷在椅子里,眼神空洞。
他又一次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成了决定朝局走向的关键人物。这种感觉,就像在公司群里发了个“呵呵”,结果全司掀起一场关于“企业文化真诚度”的大讨论。
他机械地伸手去拿茶杯,想喝口热水压压惊。
杯子碰到唇边时,听见赵灵阳淡淡开口:“既然天音示警‘政出多门’,那朕以为,今后重要议案,须由政事堂统一定调,不得各自为政。”
几位守旧派大臣刚要反驳,就被她一眼扫住。
“至于具体如何执行……”她顿了顿,视线再次落向林越,“不如听听林卿的看法?”
林越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在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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