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政事堂,林越刚踏进门槛,就察觉不对劲。
不是人多,也不是谁瞪他——而是空气里飘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像是有人在背后偷偷开会,散会后还忘了擦掉黑板上的阴谋大纲。他下意识摸了摸袖子里那本《五年摸鱼三年退休》,确认它还在,这才松了半口气。
“早啊,林大人。”裴砚迎面走来,手里端着一杯茶,笑容诚恳得像刚焊完一台永动机。
林越点头,没敢接茶,只含糊应了声:“嗯。”
他太懂这种笑容了。上回这工部侍郎露出同样表情时,第二天他就被推上台宣布“牵头运河疏浚协调组”,理由是前夜他吐槽“地铁修得好,上班不迟到”被听成了“天示:通衢利民,当开漕渠”。
结果整个工程图纸都按他的梦话改了。
“您昨夜休息可好?”裴砚又问,眼神却往他胸口瞟。
林越心头一紧——不会吧?我昨晚打呼噜也成天音了?
他默默后退半步,心想:系统你要是敢在这时候冒一句“困了就睡”,我当场就把你卸载成废铁。
幸好,四下安静。没人跪地高呼,也没人开始记录天意。
他松了口气,低头走向自己那张快被文书埋没的案桌,一路耳听八方。两个年轻官员凑在廊下低声说话,声音压得极低,但关键词还是钻进了耳朵。
“……星君之言可用,只要引导得当,‘静以修身’便是简化官制的理论根基。”
“可若他哪天突然说‘躺平无罪’呢?咱们怎么解读?”
“怕什么,反正他说啥,咱们都能写成支持新政。”
林越脚步一顿,差点撞上柱子。
合着我现在连呼吸节奏都要考虑政治影响了?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另一侧传来守旧派几位老学士的私语。
“此人气焰太盛,已乱朝纲。”
“当断其声,方可正视听。”
“只需寻其破绽,一击即溃。”
林越听得汗毛直竖,差点把手里的奏折捏出个窟窿。
破绽?我每天除了打哈欠就是装病,能有啥破绽?难不成你们要举报我上班看小说?
他强忍住转身质问的冲动,拐进偏厅,在软榻上一歪,用袖子遮住脸,假装补觉。
其实眼睛睁得溜圆。
脑子里飞速过着这两天的事:裴砚拿他随口一句“别卷了”当改革宣言;周太傅见他咳嗽两声就磕头喊“星君示疾”;女帝批奏折时突然停笔,喃喃“天音又起”……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每一次所谓的“天示”,都被某一方迅速解读、利用、包装成政策依据。
而他,全程不知情。
“这不是通灵。”他在心里咬牙,“这是被人当成AI语音助手,还不给充电。”
更可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触发了系统。可能只是饿了想吃饭,结果全国粮仓就开始调配;可能只是烦了想逃班,第二天就被封为“安邦定策第一人”。
他现在不只是咸鱼,他是条被架在火上烤的咸鱼,底下还点了两堆柴——一堆叫革新,一堆叫守旧。
正想着,门外脚步声逼近。
“林参议可在?”是礼部一位主事的声音,“裴大人请您过目新拟的《政务精简十策》初稿,需您……提点意见。”
林越眼皮都不抬,闷声道:“我睡着了。”
“可您眼睛还睁着……”
“做梦也能提意见,去吧,让他另请高明。”
那人犹豫片刻,退下了。
林越长出一口气,心说:从今往后,情绪必须封锁。喜怒哀乐全憋着,宁可内伤也不能外泄。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放空。
可越是压抑,脑子越乱。现代职场的记忆又翻了出来——甲方改需求,乙方背锅,中间那个永远在改ppt的倒霉蛋,就是他。
如今换了个朝代,剧本没变,只是他从ppt民工升级成了“天命代言人”。
区别在于,以前改错方案顶多被骂两句,现在说错一句话,可能就要引发全国制度改革。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装病告假三天,门外又响起争执声。
“林修撰乃天命所归,当顺势而为!”一人语气激昂。
“顺势个鬼。”另一人冷笑,“不过一介傀儡,靠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博宠罢了。待其失宠,自有手段教他身败名裂。”
林越手指猛地掐进掌心。
失宠?手段?
他们打算整我?
他屏住呼吸,继续听。
“周太傅已在暗中联络御史,只等一个由头,便可弹劾其‘妄称天意,惑乱人心’。”
“可万一那天真是天音呢?”
“那就让它不再是天音。只要世人不信,再响的箴言也不过是风过耳。”
林越缓缓睁开眼,盯着房梁,胸口一阵发闷。
原来不止想用我,还想毁我。
一边要把他捧成神,一边又要把他拉下神坛。他夹在中间,像个随时能替换的U盘,插谁那边,数据就算谁的。
他忽然有点想笑。
我穿越一趟,不是为了救国救民,是来当朝堂流量密码的?
他坐起身,揉了把脸,决定不再装睡。再待下去,怕是要听见谁密谋给他下药了。
刚走出偏厅,迎面撞上周太傅。
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朝服,手里抱着一本破书,看见他立刻低头行礼,动作恭敬得近乎谄媚。
“见过林大人。”
林越本能想跑,却被对方挡住去路。
“近日朝中纷扰,老臣甚忧。”周太傅叹气,“唯愿天机清明,不为奸佞所用。”
林越一愣:“您这话……什么意思?”
“哎,没什么。”老头摇摇头,欲言又止,“只是提醒某些人,莫要仗着几分巧言令色,便以为能左右乾坤。”
说完,拱手离去,背影苍老又坚定。
林越站在原地,冷汗顺着后颈滑下去。
这不是提醒,是警告。
他终于看清了——革新派想借他的嘴推新政,守旧派则想泼脏水灭他的声望。两边都在等他开口,一个等着抄答案,一个等着抓把柄。
而他,只要喘气,就有风险。
他回到案前,翻开一本空白奏折,假装批阅,实则悄悄从《五年摸鱼三年退休》夹层里抽出一张纸,用隐形墨水写下三行字:
革新派欲借我声望推新政;
守旧派拟毁我清誉以废天音;
女帝已将我心声视为政局风向标。
写完,他盯着最后一句看了很久。
最可怕的不是两派争斗,是上面那位也开始信了。
她明明那么聪明,怎么也跟着瞎起哄?
他想起昨夜梦里嘟囔的那句“这局太乱了,早点收手吧”,今早竟听说宫中传出“天音预警:乱自下起,防于未萌”,禁军连夜巡查各部,连他回家都被盘问腰牌。
他只是想睡觉,结果成了国家安全顾问。
他把纸条烧了,灰烬吹散。
天色渐暗,他收拾东西准备离衙。刚走到巷口,一队禁军拦住去路。
“例行检查,请出示腰牌。”
林越递上,对方仔细核对后才放行。
“最近严查得很。”小吏解释,“陛下说天音频现,恐有奸人借机生事。”
林越笑了笑:“那你们可得盯紧点。”
他继续往前走,心跳却越来越快。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咸鱼也有底线——至少,不能被人当成祭品摆上桌。
回到家,他关紧门窗,取出藏在床底的备用纸笔,重新誊写今日记录。末了,加了一行小字:
结论:活着比升官重要。
他吹干墨迹,正要收起,忽然胸口一烫。
来了!
他僵住,不敢动。
几秒后,一切如常。
没有天音响起,也没有人来通报。
他长舒一口气,心想:还好没触发。
其实不是没触发。
此刻,紫宸殿内,赵灵阳正咬着一根辣条,忽然抬头。
她耳朵微动,像是听见了什么。
“‘活着比升官重要’?”她喃喃,“这天音……怎么越来越像某人在抱怨?”
她提笔,在空白处记下一行小字:“疑为林越心声,语气消极,建议加强思想教育。”
然后继续啃辣条。
与此同时,工部书房,裴砚猛地站起。
“天诫:存身为先,功名为次!”他激动地翻开笔记,“第一百一十一则!星君警示我们不要过度消耗人才!看来林大人的健康必须列入国家议事日程!”
他立刻提笔写信:“即日起,每日送餐增加炖鸡一碗,补气血!”
而在城西宅院,周太傅正翻着《林越言行录》,忽然咳了一声。
“‘活着比升官重要’?”他眯眼冷笑,“此子已有退意……机会来了。”
他吹灭灯,低声吩咐:“明日,放出风声——就说林参议私下坦言,厌倦朝堂,欲辞官归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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