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宫里回荡,林越站在窗边没动。小太监说周太傅参他私藏遗文,可女帝那边一直没动静。没人来抓他,也没人来问话。
这不正常。
他低头看了看袖子里那张纸,又抬头望了眼门外。守门的太监正靠着柱子打盹,手里捧着个暖炉。刚才那一阵慌乱像是过去了,又像还没开始。
林越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回桌前。登记簿还摊开着,他拿起笔,在上面写了句“补录贞元十三年礼制卷”,然后合上本子,对门口轻声说:“劳烦公公,我想再核对几份旧档,耽误不了半炷香。”
太监揉了揉眼睛,摆摆手:“去吧去吧,别弄乱了就行。”
林越点点头,直奔角落那个小木箱。他动作很快,把之前藏起来的散页重新拿出来,铺在桌上。烛光下,那些字迹看起来比刚才更杂乱,但那几个被涂改过的地方,依旧突兀得扎眼。
他一张张翻过去,手指停在某页折角处。那里有一串极小的墨点,斜着排成一列,像是谁不小心蹭上去的。但他记得清楚——昨天看的时候,这里没有东西。
他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贴上纸面。墨点排列有规律,不是随意滴落。更像是……标记?
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胸口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
下一秒,一道声音在整个文书房响起:
“天示:细微之处,藏奸露邪。”
林越僵住了。
系统又来了?
他明明以为它已经彻底消失了。结果现在,只要他心里一急,它就自动冒出来放广播?
他赶紧低头看自己胸前,什么也没有。但视网膜上,一行金光缓缓浮现:
【检测到强烈情绪波动】
【生成天示成功】
林越咬牙。这破系统根本没走,只是改成了自动待机模式!他随便想点啥,都能变成天音播报?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这次不是太监那种拖沓的步子,而是干脆利落的踏地声,一下接一下,听着就精神。
门被推开,裴砚探头进来。他穿着工部常服,腰间挂着好几把铜钥匙,手里还拎着个木盒子。
“你叫我?”他走进来,顺手关门,“说是运河图纸有问题?”
林越没说话,指了指桌上的纸。
裴砚皱眉走过来,低头一看:“这不是先帝的手札吗?你怎么能碰这个?”
“别管能不能碰。”林越压低声音,“你看这些墨点。”
裴砚眯起眼,从怀里掏出一副铜框细网,往纸上一盖。那玩意儿原本是用来测星图间距的窥衡仪,现在反着用,倒成了放大工具。
墨点透过网格显现出来,断续连成线,形状像个歪掉的“巳”字,和先帝印鉴旁常见的暗记几乎一模一样。
“这不是虫蛀。”裴砚声音变了,“是人工做的记号。”
“我知道。”林越盯着那行痕迹,“他们改完一页,就做个标记,防止漏掉或者重复改。”
裴砚抬头看他:“你是说……有人系统性地篡改了遗诏内容?”
“不然呢?”林越冷笑,“先帝病重时写的字都抖成那样,后面突然变得工整有力,连用词都换了风格。这不是重写是什么?”
裴砚沉默了几秒,忽然从盒子里拿出一支炭笔和一张薄纸,轻轻覆在那页文件上,开始描摹墨点的位置。
“不能留原件痕迹。”他说,“但我们可以记下这些符号的分布规律。如果其他卷宗也有类似的标记……那就是铁证。”
林越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忍不住问:“你怎么随身带这些东西?”
“上次你说‘修地铁’,我就开始研究地下通道承重结构。”裴砚头也不抬,“后来发现很多古籍修复也需要微距勘验,就做了这套工具。”
林越嘴角抽了抽。他当时只是吐槽加班太累,想躺平修个地铁养老,结果这家伙真当工程来做?
难怪朝里都说裴侍郎是革新派的技术奇才,其实他就是个能听懂咸鱼废话的怪胎。
两人正忙着,外面又响起脚步声。这次是两个人,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稳。
林越立刻把纸收进袖中,裴砚也迅速合上盒子。他顺手把登记簿翻开,指着其中一行说:“林大人,这段河道坡度数据不对,得重新核算。”
林越马上接话:“是啊,你看这数字,明显高了三寸,要是照这个挖,水都流不过去。”
门开了条缝,一个太监探头看了看:“两位大人慢慢核,陛下没催。”
说完就关上了门。
等脚步声远了,林越才松口气:“差点露馅。”
裴砚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你不可能一个人看完所有封存卷。”
“我不用看。”林越摸了摸袖子里的纸,“我只需要知道,这种标记是不是普遍存在。只要有足够样本,就能证明这不是偶然改动。”
“我可以帮你。”裴砚说,“明天我以修缮档案库为由,调一批旧档出来。你在外面等着,我去取。”
林越摇头:“不行,太显眼。你把档调到工部那边,我找个理由过去转一圈。”
“那你得有个正当差事。”裴砚想了想,“要不你申请查阅‘贞观年间赋税改制’的原始记录?那是工部归档的,我能安排你进来。”
“行。”林越点头,“就说我想写篇论文,叫《论古代财政体系的可持续发展》。”
裴砚看了他一眼:“你又要出书?”
“不出书怎么显得我正经?”林越叹气,“我要是天天闲逛,女帝早把我发配去扫皇陵了。”
裴砚没笑,反而认真地说:“你注意安全。周太傅今天在殿上参你,虽然陛下没回应,但不代表没事。这种时候你还敢查,风险太大。”
“我不查谁查?”林越靠在椅子上,“我又不想当忠臣,也不想争功。但我躺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快退休了,结果被人拿遗诏当剧本改?真当我咸鱼是死的?”
裴砚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你还真是……只认自己的理。”
“我就这点坚持。”林越也笑,“能躺着绝不站着,能糊弄绝不拼命。但谁要是动我脚下的躺椅,我肯定得踹他一脚。”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更鼓声。三更天了。
裴砚站起身:“我得走了。明天按计划行事。”
“等等。”林越拉住他,“那个窥衡仪……能不能借我用一晚?”
“你要干啥?”
“再看一遍这些墨点。”林越指了指袖中纸,“我觉得它们不只是标记。可能还藏着顺序信息。”
裴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铜框递给他:“小心使用,这是唯一一套。”
“放心。”林越接过,“顶多也就是当成眼镜戴戴。”
裴砚走后,林越吹灭了两盏灯,只留一盏在桌角。他把散页重新摊开,用窥衡仪一片片细看。
墨点分布在不同页面的折角、页眉、装订线边缘,位置看似随意,实则都有规律。有些是单点,有些是双点,还有些连成短横。
他忽然想到什么,从登记簿背面撕下一张空白纸,开始画格子,把每个墨点的位置标上去。
半个时辰后,一张简图成型。那些点连起来,隐约构成了一道斜线,贯穿整个文档序列。
就像一条隐藏的时间轴。
林越盯着那条线,脑子飞快转动。如果这是篡改者的操作记录,那它不仅能标识“已处理”,还能反映改动顺序?
也就是说,他们不是随机挑着改,而是按照某种流程,一步步替换内容?
他正想继续推演,门外忽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林越手一抖,赶紧把纸塞进怀里,顺手抓起登记簿假装写字。
门开了,还是那个守夜太监,端着碗热汤进来:“大人辛苦,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林越笑了笑:“谢谢公公。”
太监放下碗,瞥了眼桌上的纸:“这么晚了还在忙?”
“一点点收尾。”林越合上本子,“马上就走。”
“那您快些。”太监叮嘱,“夜里风大,别冻着。”
等他一走,林越立刻把剩下的半碗汤倒进盆里,把空碗扣在桌上。
他重新掏出图纸,手指沿着那条斜线滑动。如果这条线代表篡改顺序,那么最初的改动应该在最前端。
而最早出现异常用词的,是贞元十三年冬的那一册。
他翻开登记簿,在“礼制卷”旁边写下“重点核查十三年冬至十四年春”。
然后他把所有东西收拾好,吹灭最后一盏灯。
黑暗中,他的声音很轻:
“你们改得了字,改不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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