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拉着沈知意的手腕,快步穿过市舶司后巷。刚出大门,身后那声巨响还在耳畔炸着,碎纸片随风飘到脚边。他没回头,只把人拽得更紧了些。
“你走快点。”
“我又不是瘸子。”沈知意甩了下胳膊,没挣开,索性跟着他往前冲,“钥匙我都托人送进宫了,你还紧张个什么劲?”
“送进宫?谁能保证半路不被截?”林越扫了一眼街角,几个挑担的小贩低头缩肩,像是怕惹事,“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你是开银库的钥匙本人,谁不想捞一把?”
两人拐上西市主街时,人已经多得踩脚跟。彩幡从街东头挂到西头,锣鼓敲得震天响,百姓手里举着花花绿绿的纸片,上面印着“九折券”“满百减十”,像拿着圣旨一样往铺子里挤。
一个卖布的老掌柜站在摊前扯嗓子喊:“最后三匹!售完即止!”话音未落,人群一拥而上,差点把他掀翻在地。
林越扶了下额头:“这哪是促销,这是打仗。”
话刚说完,眼前视网膜一闪,系统弹出金边提示:【检测到强烈社会情绪共振,天示待发】。
他心里一咯噔,还没来得及反应,空中忽然无声浮现一行虚影般的字——“天机惠民,商流如江”。
街上顿时安静了一瞬。
接着,人群哗啦跪倒一片。
“天降祥瑞!”
“老天爷保佑大夏生意兴隆!”
有商贾当场撕了价签,高举双手:“降价三成谢天恩!”
林越僵在原地,嘴角抽了抽。
他明明只是吐槽了一句场面太疯,怎么又变成天意了?
沈知意倒是眼睛发亮,掏出随身账本飞快记了几笔:“今日流水已破十万两,照这势头,三天能回本。”
“你还有心思算钱?”林越压低声音,“刚才那一幕你没看见?再这么下去,西市要塌。”
她收起账本,笑了一声:“塌了也值。你知不知道多少商户等这一天等了半年?盐铁、绸缎、瓷器,连棺材铺都打五折清库存。”
“所以你就觉得万事大吉了?”
“至少目前没人动我。”
“那是还没到时候。”
林越左右看了看,街边屋顶有几个晃动的身影,像是探路的。他没吭声,拉着沈知意往街角茶楼走:“先上去喘口气,别在这儿被人踩死。”
二楼雅座靠窗,位置正对广场。林越选了个背对楼梯的位子,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窗户推开一条缝,确认外头没有可疑动静。
小二端茶上来,手抖得厉害。
“客官……刚才天上显字,您看见了吗?”
“看见了。”林越灌了一口茶,“以后少抬头,容易脖子酸。”
小二愣了愣,讪笑着退下了。
沈知意坐对面,翻开账本继续算。林越瘫在椅子里,盯着楼下人流发呆。
这阵仗,比他记忆里双十二还猛。那时候还得抢券、拼单、熬夜付款,现在倒好,老百姓直接拿身体开路,连打折券都能当传家宝供着。
他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系统又亮了:【情绪峰值达标,触发公共感知模式】。
还没等他反应,空中再次浮现虚影箴言——“民趋利则市活,市活则国稳”。
底下百姓又是一阵骚动。
有人高呼:“天道说市集要活!”
旁边卖糖人的立刻改口:“买二送一!天命不可违!”
一个卖铁锅的干脆把招牌砸了:“以前定价太高,对不起老天爷!”
林越一口气呛在喉咙里。
“我真就随口想想……这也行?”
沈知意抬头看他:“你是不是又干了什么?”
“我能干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帮人疯得有点道理。”
“那你最好祈祷他们别疯过头。”她合上账本,“户部那边刚报过来,已经有三家铺子被抢空,两个摊主被打伤。”
林越皱眉:“这不是正常抢购?”
“抢购归抢购,有人趁乱砸店,明显是冲着制造混乱来的。”
“周太傅的人?”
“八成。”
林越眯起眼,重新看向街道。热闹背后确实有些不对劲——几拨人穿着相似粗布衣裳,动作整齐,专挑人多的地方推搡,一眨眼就散开。
他正想说话,眼角余光扫到角落。
茶楼最里面的位置,坐着个穿灰袍的老道士。手里摇着一把破扇,扇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八卦图。那人没看街上,只盯着林越这边,嘴角微微翘着。
玄真子。
林越心头一跳。这老神棍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刚想过去问两句,玄真子却自己站了起来,慢悠悠走到桌边,放下半盏冷茶。
“林参议。”他声音不高,“你这‘商业经’,倒比老夫卦象还准几分。”
林越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玄真子笑了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有通天之能,还是……天道偏宠懒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玄真子转身就走,临到楼梯口才停下,“小心那些看不见的手。热闹底下,最容易藏刀。”
人走了,茶留着。
林越盯着那半盏茶,突然觉得不对劲——杯底沉淀着一点白色粉末,像是药末。
他猛地起身,冲到窗边往下看。沈知意刚才还站在楼下的身影不见了。
“人呢?”
“她说去隔壁铺子核对一笔账。”
“谁让她去的?”
“她自己要去的!你总不能让我寸步不离贴着她吧?”
林越抓起外袍就往楼下冲。刚到门口,迎面撞上沈知意回来,手里攥着一张票据。
“你怎么下来了?”她皱眉。
“你去哪儿了?”
“就前面绸缎庄,问了个数。”
“一个人?”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林越没接话,拉着她重新往楼上走:“接下来哪儿也不许去,就在楼上待着。”
“你管得太多了。”
“我现在是管你能不能活着。”
两人回到雅座,林越把窗户彻底关死,又搬了张椅子抵住门。沈知意看着他忙活,忍不住笑:“你现在像个守财奴护宝。”
林越没理她,目光一直锁在街面。
那些穿粗布衣的人又出现了,分散在几个关键路口,像是在等人信号。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铜钥匙,还在。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沈知意喝了口茶,忽然“咳”了一声。
“怎么了?”
“这茶有点苦。”
林越一愣,立刻想到玄真子留下的那半盏。
他冲过去抓起她的杯子闻了闻,没味。可当他用指甲刮了下杯底,指尖传来轻微麻感。
有问题。
“你别再喝了。”他夺过杯子,“换壶新的。”
“至于吗?一杯茶而已。”
“你不信我,也得信你自己鼻子。”
小二换了茶,林越盯着沈知意喝下第一口,确认没事才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他眼角瞥见窗外屋檐。
瓦脊后面,蹲着个人。
灰衣,蒙面,手里捏着一个小布包,正低头检查。
林越慢慢靠近窗边,借着旗幡遮挡,悄悄拉开一条缝。
那人抬起头,目光直直盯向茶楼二楼,准确无误地落在沈知意身上。
布包打开一角,露出里面的白色粉末。
风一吹,细粉扬起一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林越缓缓后退,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走到沈知意身边,低声说:“别动,也别回头。”
“怎么了?”
“有人在上面。”
“谁?”
“想让你睡过去的那种人。”
沈知意终于闭了嘴。
林越握住她手腕,准备带她从后门走。
可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差役模样的人冲进茶楼,大声嚷嚷:“查烟火!刚才有人举报这里私藏火油!”
林越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这不是查火油。
是调虎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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