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低头看着手里的笔,笔尖还沾着一点酥饼碎屑。他没动。
沈知意站在旁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角:“愣着干什么?画啊。”
他叹了口气,把笔往桌上一搁:“我一个天天改ppt的人,现在要设计国家货币?这活儿超纲了。”
“可你刚才那句‘信为金’,满朝文武都听见了。”沈知意挑眉,“天示落地,总得有个东西接住吧?不然大家以为老天打了个喷嚏。”
林越头疼。他又不是不知道问题在哪。现代人谁没见过二维码扫码付款,可让他在这儿从零造纸币,等于让外卖小哥去发射火箭。
但他也知道,这事不能拖。南诏使者走的时候眼神不对劲,像是记下了什么。朝廷要是不赶紧拿出个新东西,接下来就不是谈钱轻钱重,而是直接被逼改国本。
他重新拿起笔,用袖子擦了擦案几,铺开一张白纸。
“先定个样子。”他说,“正面双龙盘玺,中间写‘大夏通宝券’五个字,字号得大,让人一眼看得清。”
沈知意凑过来瞧:“背面呢?”
“背面印上‘信为金,言必果’。”林越顿了顿,“再加一行小字——面值一贯,官民通用。”
“防伪呢?”她问,“你当别人不会造假?”
林越点头:“加暗纹。用细线织成一圈看不见的图案,只有对着光才能看清。我还记得一种叫水印的技术,但现在做不了那么精细,先搞个简易版。”
他提笔在角落画了几道波浪线:“这里加一道特殊纹理,叫它‘天音纹’好了。外人不知道规律,想仿也仿不像。”
沈知意盯着图纸看了会儿,忽然笑出声:“你还真敢想。”
“不敢想能怎么办?”林越苦笑,“我又不想当央行行长。”
“那你这图上怎么还有个小人躺着?”她指着边角那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影。
“那是我。”林越理直气壮,“辛苦设计的人,留个签名不过分吧?”
沈知意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门被猛地推开,裴砚一头冲进来,怀里抱着块黄铜模具,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全是灰。
“成了!”他把模具往桌上一放,喘着粗气,“按你说的活字拼版加凹雕技术,边缘做了锯齿压花,假币根本没法对齐!”
林越凑近看。模具上的文字立体清晰,边框一圈锯齿状纹路整齐排列,摸上去有明显凹凸感。
“你这手艺,不去开印坊真是浪费。”他说。
裴砚咧嘴一笑:“我还调了铜锡比例,掺了点秘料。烧一下,假币颜色立马变黑,真币不变。”
沈知意拿起模具对着烛火照了照,突然皱眉:“这个‘天音纹’……怎么有点像玄真子平时画的卦象图?”
空气安静了一瞬。
林越挠头:“可能……巧合?我就是随手画的螺旋加波点,谁知道道士也用这套路?”
“但凡他看见,肯定要说这是天机显象。”沈知意放下模具,“到时候又是一堆解读,怕是连他自己都要信了。”
“那就更好。”林越耸肩,“反正咱们也没说这纹路有啥意义,让他们自己脑补去。越玄乎越好,越没人敢仿。”
裴砚拍桌:“妙啊!就说这是天降符纹,伪造者必遭雷劈!老百姓最信这个。”
三人正说着,角落里一名工匠突然抬手示意。
“嘘——”
他指向窗户。
窗纸破了个小洞,外面树影晃动,一道衣角刚从窗边掠过,靛青色,是守旧派私卫常穿的颜色。
林越立刻合上图纸,塞进怀里。沈知意吹灭了靠近窗边的蜡烛,屋里光线顿时暗了一半。
“盯上了。”她声音低了下来,“他们知道我们在弄新钱。”
“不止是知道。”林越盯着那个破洞,“刚才我们说的每一句,可能都被听去了。”
裴砚握紧模具:“要不要换地方?或者先停几天?”
“不能停。”沈知意摇头,“现在停下,等于认怂。而且南诏那边不会等,他们巴不得我们乱。”
“那就加快进度。”林越掏出怀里的图纸重新摊开,“今晚必须定型,明天就开始试印。”
“我带人连夜赶三套模具。”裴砚起身,“分别藏在城东、西、南三个工坊,不走同一个门。”
“图纸不留底稿。”沈知意补充,“每改一次,旧的当场烧掉。”
工匠们默默点头,有人已经开始收拾工具,动作轻而快。
林越看着桌上那块黄铜模具,忽然想到一件事。
“等等。”他说,“既然他们喜欢抓‘天示’当依据,那咱们就再送一句。”
“什么意思?”沈知意问。
“我在图纸上加个细节。”林越拿起笔,在通宝券背面右下角,画了一个老头侧脸轮廓,胡子拉碴,眼睛眯着,像极了周太傅。
“这是谁?”工匠好奇。
“反贼代言人。”林越笑,“以后全国流通的钱上都印着他脸,看他流放北境还怎么睡安稳。”
屋内几个人愣了两秒,随即憋不住笑出声。
沈知意扶额:“你就不怕他告你诽谤?”
“他现在已经不是太傅了。”林越摊手,“只是一个被天罚烧烂嘴的老头,还能怎样?”
话音未落,窗外树梢一阵轻响。
不是风。
有人在移动。
工匠迅速关死窗户,搬来箱子堵住窗缝。裴砚把模具抱在怀里,贴墙站定。
屋里只剩一盏烛火摇晃。
林越盯着那扇被堵住的窗,低声说:“他们不会让我们安生做事。”
“所以得比他们快。”沈知意走到门边,耳朵贴上门板听了一会儿,“明晚之前,第一张通宝券必须印出来。”
“然后呢?”裴砚问。
“然后让它出现在市舶司最大的商行账房里。”她冷笑,“让所有商人亲眼看到,新钱来了。”
林越摸了摸怀里的图纸,感觉胸口发闷。他知道这一张纸一旦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可他也明白,退一步,新政崩盘;进一步,或许能撕开一条活路。
他重新提笔,在图纸最下方写下一串数字编号规则。
“每一张券都有唯一编号。”他说,“记录流向,追查假币。还能用来评信用等级。”
“信用?”沈知意回头。
“对。”林越点头,“守规矩的商人,发高编号券,优先兑换。违约的,列入黑名单,拒收通宝。”
沈知意眼睛亮了一下:“相当于用钱本身来管人?”
“差不多。”他说,“钱不仅是交易工具,还是奖惩手段。”
裴砚听得入神:“那将来是不是可以……按编号抽奖?中奖的免一年税?”
“你想得美。”林越瞪他,“这是货币,不是刮刮乐。”
“但百姓爱这个。”裴砚坚持,“加点趣味,接受度更高。”
沈知意沉吟片刻:“可以考虑。小额券试试看。”
林越还想反对,忽然听见门外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止一人。
脚步很慢,像是在巡视。
屋里所有人静了下来。
工匠慢慢熄灭最后一盏烛火。黑暗中,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林越靠墙站着,手按在图纸上,感觉纸张微微发烫。
他知道,外面的人已经包围了这栋楼。
但他们还不敢进来。这里是市舶司重地,擅闯等同谋逆。
只要撑到天亮,就有机会把消息传出去。
他闭上眼,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时候系统又发作,冒出一句“天示:通宝将兴”,会不会直接引来禁军?
但他很快打消这想法。指望那个坑爹系统,还不如指望裴砚的模具别漏铜水。
沈知意轻轻碰了碰他手臂。
他睁开眼。
她指了指后窗。
那里有一条通往库房的暗道,窄,但能走人。
林越点头。
他把图纸折成最小的一块,塞进贴身衣袋。裴砚抱着模具,工匠收拾好工具箱。
沈知意最后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低声说: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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