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澜的神魂如同闯入风暴的孤舟,在灼璃心魔幻境的滔天血浪与无尽悲鸣中颠簸。他看到那个小小的、红色的身影在废墟中蜷缩,被名为“罪责”与“无力”的枷锁死死禁锢,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片猩红的记忆彻底吞噬。
他冲到她面前,紧紧握住那双冰冷的小手,嘶声呼喊着她的名字,试图将她从绝望的深渊中拉扯出来。可那双原本灵动的狐狸眼,此刻却如同蒙尘的琉璃,倒映着族人的鲜血与焦土,空洞得让他心慌。
周围的幻象因他的闯入而更加暴戾。玄狼的幻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利爪撕裂空气;陨落的族人虚影伸出透明的手臂,哀嚎着要将灼璃拖入永恒的黑暗;脚下的青丘大地寸寸龟裂,露出下方无尽的虚无。恶意与绝望凝聚成实质的狂风,几乎要将两人一同撕碎。
“放手吧……小蛇……” 怀中的小小灼璃发出梦呓般的低语,声音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这是我的罪……我的归处……”
“不是!!” 青澜猛地抬头,暗金色的竖瞳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不再去试图“唤醒”她,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个冰冷的小小身躯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一切都渡给她!
他对着这片充斥着死亡与绝望的天地,对着那些狰狞的幻影,发出了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带着龙吟回响的呐喊:
“这一次——!!我来保护你——!!!”
声音如同九天惊雷,悍然炸响!不再是少年清亮的嗓音,而是混合了龙威的、低沉而威严的咆哮!这声咆哮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法则力量,竟暂时压过了幻境中所有的厮杀与悲鸣!
怀中的小小身躯猛地一颤!
那双空洞的眸子剧烈波动起来,仿佛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倒映着的血色与废墟开始扭曲、破碎,取而代之的,是眼前少年那张写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甚至带着几分凶狠执拗的脸庞。
保护……我?
一个如此弱小、连自身都难保的小蛇……要保护……我?
荒谬……却又……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灼热的暖流,顺着两人紧贴的胸膛,蛮横地撞入她冻结了千年的心湖深处。那暖流里,没有怜悯,没有权衡,只有最纯粹、最滚烫的——“我要站在你身边”的意志。
咔嚓。
心底那层最坚硬的寒冰,终于发出了清晰的碎裂声。
现实中,祭坛之前。
紧抱着灼璃的青澜,感觉到怀中冰冷的身躯骤然回暖!一股强大而熟悉的、带着焦火气的灵力波动轰然爆发,将他轻轻震开!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惊喜地抬头望去。
灼璃已然站稳,红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她脸上最后一丝恍惚与苍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淬炼后、更加深邃冰冷的锐利。那双清冷的眸子扫过青澜,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未散的痛楚,有被触及逆鳞的愠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了的、被强行从深渊拉回人间的震动。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看了青澜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青澜被她看得有些发毛,缩了缩脖子,小声道:“阿、阿姊……你没事了吧?”
灼璃没有回答,倏然转身,面向那座青色祭坛。她抬起手,指尖赤金狐火再次燃起,但这一次,火焰凝实、稳定,带着一股斩断过往、一往无前的决绝。
“区区残念幻障,也配困我千年?”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交击般的冷冽,仿佛是对那已然破碎的心魔,也是对冥冥中可能依旧窥伺的古老意志的宣告。
狐火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射向祭坛顶端!
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那枚散发着古老气息的蓝色晶石碎片、盛放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翡翠玉瓶、以及那块暗红色的令牌,同时被狐火卷起,落入灼璃手中。
她看也没看,反手将那块蓝色碎片抛给青澜:“拿好。”
青澜连忙接住,感觉到碎片入手,与之前那块产生共鸣,牵引感变得无比清晰明确,直指某个方向。
灼璃则将玉瓶收起,目光落在那块暗红令牌上,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这令牌上的气息……与心镜劫中那古老意志,以及蚀魂幽雷,隐隐有着一丝同源之感,却又更加晦涩。
她指尖狐火掠过令牌,试图探查,令牌却毫无反应,如同死物。
就在此时,整个由心镜碎片铺就的空间开始剧烈震荡,周围的流光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塌。
“走!”
灼璃不再迟疑,一把抓住还在研究碎片的青澜的后衣领,身形化作一道赤色惊鸿,朝着碎片指引的方向疾掠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祭坛范围的刹那,那座青色祭坛连同其下的平台,如同风化般寸寸碎裂,湮灭在崩塌的流光之中。
而在那湮灭的中心,一点极其黯淡的、几乎与虚空融为一体的暗红光芒,如同蛰伏的毒蛇之眼,悄无声息地闪烁了一下,锁定了他们离去的方向。
隐约间,似乎有一道充满贪婪与玩味的意念,如同蛛丝般飘过:
“不错的苗子……尤其是……那条小蛇……”
“下一处……‘化龙池’……等着你们……”
“可别……让吾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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