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澜那句冰冷的质问还在葬风岭死寂的空气中回荡，余音尚未完全消散，所有人的思维还停留在玄狼王被随手湮灭的震撼画面中。
下一刻，异变再生。
没有空间波动，没有残影掠过，甚至没有引起一丝风的紊乱。那道黑色的身影，就那样从原本悬浮的半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灼璃的面前。
近乎是……贴面而立。
“！！！”
胡月只觉眼前一花，原本还在几十丈开外、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煞星，就这么突兀地填满了她的视野。那冰冷的、属于深渊妖龙的凛冽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让她护着灼璃的九条狐尾瞬间僵直，根根毛发倒竖，连吐槽的念头都被冻在了脑子里。
清虚真人等人更是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体内灵力疯狂运转以抵御那近在咫尺的、令人窒息的无形威压。他们甚至没看清青澜是如何移动的！这已经不是速度的问题，这更像是……规则的运用？
灼璃是感受最深的那个。
前一秒还在因心口剧痛和记忆混乱而眩晕，下一秒，一张冷硬漠然、却又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脸庞就占据了她的全部视线。那双熔金色的竖瞳近在咫尺，清晰地映出她此刻苍白失措的倒影。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和声音，只剩下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深渊寒冽与一丝极淡、几乎难以捕捉的……曾经属于“青澜”的气息。
她呼吸一窒，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身体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禁锢，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那双金瞳，如同最精准的刻刀，在她脸上细细巡梭，最后，定格在她微微起伏、隐现痛楚之色的心口位置。
“你……”灼璃艰涩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
青澜没有理会她的欲言又止，也没有看旁边如临大敌、几乎要炸毛的胡月。他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灼璃的伤势”这一个点上。
他缓缓抬起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肤色带着冰冷的苍白，指尖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暗金色电弧，仿佛蕴含着轻易便可撕裂神魂的力量。
胡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差点就要不管不顾地一尾巴抽过去——管他打不打得过，先护住师尊再说！
然而，青澜的手并未攻击，也未触碰灼璃。只是在距离她心口尚有三寸之遥的位置，悬停了下来。
一股冰冷、精纯、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生机的力量，如同无形的触须，悄无声息地探向灼璃。
灼璃浑身一僵。
那力量……并非她所知的任何一种灵力或魔力。它冰冷刺骨，如同深渊寒潭之水，却又在冰冷深处，隐藏着一丝仿佛能滋养万物的勃勃生机，矛盾至极。这力量试图穿透她的衣衫，探入她的灵脉，窥视她心口那最深、最重的伤。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甚至无需意识驱动，一层薄薄的、色泽深邃近乎透明的暗紫色火焰，猛地从灼璃体表浮现，将她包裹起来——寂灭狐火！
这狐火并非主动攻击，更像是一种受到威胁时的自我保护。火焰无声燃烧，散发着寂寥与终结的气息，试图将那外来探知的力量隔绝、湮灭。
滋滋……
微不可闻的轻响在两者力量接触点传来。暗紫色的狐火与那冰冷生机的力量相互侵蚀、抵消，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青澜的金瞳中，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那波动并非怒意，更像是一种……探究，一种确认。
“寂灭狐火……”他低语，声音依旧冰冷，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分辨的情绪，“你竟走到了这一步。”
他认得这火焰！而且，语气似乎并不意外？
灼璃心中更是惊涛骇浪。他不仅认得，那语气……仿佛早就知道她会修炼出这等火焰？这怎么可能？
僵持只持续了一瞬。
青澜悬停的手指尖，那缕暗金色电芒微微一闪。
下一刻，那探向灼璃的力量性质陡然一变！冰冷的生机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寂灭”与“吞噬”之意，竟与她的寂灭狐火同源，却更加霸道，更加深邃，带着深渊独有的、万物归墟的意志！
嗡！
灼璃体表的寂灭狐火猛地一颤，像是遇到了君王，竟有种要脱离控制、反被吞噬的迹象！她闷哼一声，本就脆弱的灵脉受到冲击，喉头一甜，一丝猩红溢出唇角。
“师尊！”胡月再也忍不住，九尾一振，炽热的狐火就要喷薄而出，哪怕是以卵击石，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尊受创！
“别动。”
清虚真人一把按住几乎要暴走的胡月，声音凝重无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似乎是在探查，并非要伤尊上。”老道眼光毒辣，虽也心惊胆战，却看出青澜那力量虽霸道，却始终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并未真正肆虐开来，更像是一种……强硬的“诊断”？
果然，在感受到灼璃灵脉震荡、气血翻涌的瞬间，青澜那股霸道的寂灭之力如潮水般退去，收敛得干干净净。他悬空的手也放了下来。
那双金瞳，依旧紧盯着灼璃心口的位置，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灵脉脆弱，接续勉强。”他冷冷地陈述，如同在评价一件物品的破损程度，“本源……仅存一丝。心脉旧伤，魔气盘踞，与神魂纠缠。”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冰锥，精准地刺入灼璃心中最痛处。伤势被他如此清晰、如此冷漠地剖析出来，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羞耻与难堪。
“至于这外伤……”青澜的目光扫过她因之前战斗而略显凌乱的衣袍，那里沾染了些许尘土与极淡的血迹（并非她的血），金瞳中的冷意似乎加深了些许，“杂碎之物。”
他口中的“杂碎”，显然指的是刚刚被他扬了的玄狼王及其爪牙。
探查完毕，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伤势”信息。
然后，他再次抬眸，对上灼璃那双因痛苦、屈辱和巨大困惑而显得有些氤氲的眸子。
四周，依旧死寂。胡月屏住呼吸，清虚真人攥紧了拂尘，所有修士和残存的妖族连大气都不敢喘，看着这诡异到极致的一幕——堕魔归来的深渊妖龙，无视一切，只为近距离、强行“查看”他昔日师尊的伤势。
青澜看着灼璃苍白的脸，看着她唇角那抹刺眼的鲜红，看着她眼中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
葬风岭的风，似乎都凝滞不动，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已经透过这身伤势，看到了某种他无法容忍的“根源”：
“告诉我，是谁。”
“伤你至此的……根源。”
他问的，不仅仅是造成眼前这些伤势的直接凶手。
他问的，是导致她灵脉尽断、本源溃散、心死神伤的……最初的那个“因”。
那个，或许连灼璃自己，在记忆混乱与心伤深重下，都未必能清晰梳理出的……真正的罪魁祸首。
灼璃瞳孔猛缩，被他话语中那冰冷的执着与深意，彻底攫住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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