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初至，北风卷着黄沙从官道尽头滚滚而来，枯枝在风中摇晃如鬼影，远处旌旗猎猎，吕布的赤兔踏破风雪，马蹄声如擂鼓般震动大地。
吕布终于按捺不住，在张辽、侯成等人支持下率精骑突入兖州边境，直逼封丘。张邈与陈宫、边让正在修缮堤渠、整饬田赋，猝闻吕布夜袭，猝不及防，边境烽烟大起，青州屯田处多有溃散。
封丘城上，张邈紧握城墙女墙边的旗杆，望着远处火光连绵，胸中一阵发堵。他看向身旁沉默如铁的陈宫，艰涩开口：“吕布真来攻了。”
同一时刻，洛阳城内，曹操披着玄色狐裘，立于地图前，荀彧、郭嘉、程昱分立两侧，气氛沉沉。
郭嘉指着地图上闪着红点的封丘道：“吕布来势汹汹，虽不足虑，但其骑兵轻锐，若任其劫掠扰乱，将动摇兖州百姓之心，影响屯田军粮。”
荀彧垂袖道：“孟德，须速决。”
曹操目光如鹰，眸光掠过地图，定在了徐州上：“备何在？”
荀彧立即会意：“徐州刘备，安民有术，关羽骁勇善战，张飞亦勇猛可用。若与张邈前后夹击，吕布必败。”
曹操颔首：“修书于备。”
当夜，洛阳信使急驰而去，三日后抵达徐州。
徐州牧府中，刘备披着棉布灰袍，关羽、张飞在堂下并立。
刘备展开曹操来信，灯火中映出“吕布叛乱”、“前后夹击”、“稳固边境”等冷硬字句，字字如金石铿锵。
张飞拍案而起：“吕布这厮反复无常，竟敢犯曹大哥的地界！大哥，我这便点兵，带兄弟们杀去，砍了吕布狗头！”
关羽按住张飞的手，低声道：“三弟且安静。”
刘备抬头看向张飞，神情温和却坚定：“三弟，吕布骑兵迅捷，战则来，败则逃，若不稳固后方，恐生变乱。你武勇过人，最能震慑宵小，需留守徐州稳人心，护我百姓。”
张飞瞪大牛眼：“大哥，你要我留守？”
刘备缓缓道：“我与二弟亲往支援曹公，从后路夹击吕布，你在徐州屯兵固守，若有流寇黄巾蠢动，便一鼓荡平，若吕布败退来犯徐州，你可乘势围剿。”
张飞怔了怔，看见刘备眼中信任的光芒，重重一拳砸在胸口：“好！大哥放心！徐州一日有我张飞在，便无人敢来放肆！”
关羽亦拱手：“大哥，此行若遇吕布，我必亲斩其首，为天下除害。”
刘备展颜一笑，拍了拍关羽肩膀：“二弟此去，当慎重，勿轻敌。”
三日后，冬风呼啸中，刘备率五千徐州健儿出发，关羽披青龙战袍，腰佩冷艳锯，骑赤鬃马在队列旁边巡视，军容整肃如铁流滚滚向北。
张飞立于城头，盯着大哥和二哥远去的背影，重重呼出一口白气，扭头喝道：“来人！传令，城中所有屯田、青壮、商贾，今日起听我张飞调遣，违令者斩！”
风卷动他粗犷的吼声，回荡在徐州的瓦屋之间。
与此同时，封丘前线。
吕布纵马冲阵，红缨戟如毒龙点破夜空，骑兵所过之处火光四起，青州屯田营地失火，哭喊之声惊动夜空。
陈宫立于城头，寒风掀起他墨色长衣，低声冷冷吐出两个字：“刘备。”
张邈目光闪动：“他可会来？”
陈宫垂眸，眼底闪过一抹光亮：“他会来。曹孟德之人，必不负战局。”
而刘备此时正带着关羽快马加鞭，夜渡黄河，星辉洒在水面上，微微荡漾。
关羽抚着刀柄，沉声道：“大哥，吕布有万人骑兵，若强攻，恐有不测。”
刘备望着远方火光染红的天际，神色如山般坚定：“吕布骁勇，却无义心；曹公之命，我不能负。二弟，此战，必须打。”
夜风中，刘备的声音被淹没在滚滚寒风中，却在关羽心底响得分外清晰。
北风呼号，寒气入骨，封丘城外火光与血影交错，吕布披战袍立于坡上，目光冷厉，夜风将他鬓发吹得猎猎作响。
赤兔马在夜色中低嘶，吐出的白雾如同浓烟。
“将军，刘备已出兵，正北上与张邈会合。”张辽翻身下马，低声禀告。
吕布冷笑：“果然来了。”
他的眼神如夜空中隐约闪烁的寒星，早在数日前，他便料到曹操不会放任自己在兖州生乱，也猜到会借刘备之手，前后夹击。
刘备，那个在天下人眼中“仁义”的汉室宗亲，曾寄身曹操，如今得徐州安民立威，终究摆脱不了曹操的棋局掌控。
“张辽。”
“在。”
“留下侯成、高顺率五千骑与青州流寇搅动兖州，扰其边境百姓，烧屯田、毁粮道，与刘备周旋。”
吕布翻身上马，红缨戟在夜色中微微颤动，映照出他凌厉的侧颜：“本将亲自率主力，绕道濮阳、下邳，直取徐州！”
张辽眼中闪过一抹光亮，低声道：“将军要借徐州安稳而富庶之地，作本钱图天下？”
吕布薄唇微挑，眼底一抹寒光：“徐州百姓丰盛、粮草充盈，刘备治下多有余粮。若得徐州，兵强马壮，谁敢轻易来攻？”
夜风吹起战旗下赤红布条，猎猎作响，如血色鬼影飞舞。
吕布勒马转身，赤兔长嘶跃起，众将随之调转方向。
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而另一半夜空沉默无声，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深渊，正等待吞没下一个受害者。
此时，刘备正率领关羽与五千精兵，夜渡黄河，疾驰向兖州边境，与张邈、陈宫合兵一处，以期合击吕布。
风雪扑面而来，刘备提马而立，远眺前方夜火，深吸一口气：
“二弟，若能将吕布围歼于兖州，必可平息乱源，护佑百姓。”
关羽按刀沉声道：“若遇吕布，关某必斩其首。”
然而在另一头，徐州。
张飞披着虎皮战袍立于城头，正在城中巡视归来，随口吩咐左右：“告诫城中青壮，严守城防，别给那些小毛贼可乘之机。”
夜色深处，徐州南方荒道上，铁蹄如雷，战旗猎猎。
吕布亲自策马当先，身后高顺、张合、曹性、宋宪等部精骑万余，裹挟夜风飞驰，避开大路，绕小径，直插徐州要地。
他在夜风中抬头看向北方星空，目光森冷：“刘备，此世唯有尔等仁义之人，最易被算计。”
“既然你不守你的徐州，那便归本将。”
夜风吹得树影摇晃，吹动城墙上斑驳的铁甲与旌旗。黑夜下的吕布，眼中满是掠夺与野望的冷光。
徐州，冬夜寒风如刀，吹得城头旗帜啪啪作响。
张飞披着虎皮战袍，方才还在城头训示青壮守夜，未曾想到，一阵急促的鼓声打破夜的静谧，紧跟着便是夜色中传来宛若沉雷般的马蹄声。
“将军，不好了！北门方向有大股骑兵来袭！”守门校尉脸色苍白，带着寒气冲进来，跪倒在张飞面前。
张飞猛地转身，环眼圆睁：“夜里进犯？有多少人！”
“大概有两三万。看旗号……是……是吕布的军马！”
“吕布？！”
张飞胸口猛地一震，昨夜大哥与二哥北上兖州支援曹操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关羽回头肃声叮嘱：“若有异动，勿恋战，保住城池、稳住百姓为先。”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吕布竟敢在大哥和二哥出征未远时，就敢调转主力突袭徐州！
“擂鼓集结，速报城内各处！”张飞声如雷霆，震动屋瓦。
他扯下披风，披上铁甲，提起丈八蛇矛，吼道：“来人，随我上城！”
城头烽火齐燃，夜空中火光翻腾，战鼓急催，百姓被惊醒，四处奔逃，妇人抱着孩子，男人仓皇提着行李，被家中老人催促入巷避难。
张飞纵身跃上城头，只见黑夜中数千匹马如潮水般冲来，马蹄掀起的黄沙在夜风中翻卷，灯火照出吕布战袍上红色战鳞的光芒，赤兔马在火光中仿佛燃烧着焰色鬃毛，嘶鸣声惊破长空。
吕布立于阵前，长戟一挥，冷喝如雷：“徐州百姓休惊，吾不杀降者，速速开门投降者不诛！”
张飞怒从心起，举起丈八蛇矛指着城下吕布，声如洪钟：“吕布狗贼，敢来犯我徐州？！要城池可，先踏过老子尸体！”
夜风中，张飞的声音震得城墙上的火炬都在颤抖。
吕布冷哼一声，抬手一挥，百骑如飞燕般冲出，直扑北门护城空地，弓弦齐响，火箭破空而来，刹那间点燃了城门前护木与陷车。
“放箭！”张飞怒吼，指挥城上弓弩手还击，火箭如雨下落，两边厮杀声混杂，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然而吕布骑兵本就精锐，又是突袭而来，火焰和混乱的火光映照下，徐州守城兵卒方阵散乱，数度被吕布精骑冲阵后退，护城壕沟边尸体横陈，哭喊声震耳欲聋。
张飞亲自登上箭楼，将丈八蛇矛插在地上，提弓连射，三箭射落冲阵的吕布骑兵，士卒见状士气稍振。
他回头吼道：“让百姓退入内城，关闭中门，火油滚木备好，若贼人敢上城，就让他吃我张飞的刀！”
但吕布早已看准徐州防御薄弱之处，并未急于强攻，而是命张辽、高顺分兵在外烧毁屯田与城外庄寨，截断水道与粮道，同时调轻骑绕城突袭后巷，逼得张飞疲于奔命。
“将军，城东仓库起火！”
“将军，南门有黑影夜袭！”
“将军，护城水井被投毒！”
一条条急报如毒蛇般钻入张飞耳中，纵使他勇猛无敌，一时也被这四面八方的火势与喊杀声扰得眼中血红。
他猛地一矛刺死前来报信的叛卒，咬牙道：“吕布狗贼狡诈！想用火攻、袭扰与围城耗死我！”
他抬头看向城外夜空，心中第一次升起一丝懊悔：“若是大哥、二哥在此，必能稳住局势……”
可如今，刘备远在兖州，关羽未曾在侧，徐州城内全压在他张飞一人肩上。
张飞攥紧丈八蛇矛，猛地吼道：“传令！闭城拒守，固守待援！”
“刘备大哥，我张飞……绝不会让徐州落入吕布之手！”
火光照出他血红的眼睛与冷硬的面孔，寒风中，长矛斜指，张飞如铁塔般立在城墙之上，目光死死盯着夜色中那红鬃马上的吕布。
午夜寒风呼啸，火光映红半边天。徐州北门本已死死关闭，火油滚木堆积如山，张飞亲自督守箭楼，弓弩上弦，随时准备迎击吕布的猛攻。
然而此时，夜风中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喊杀声，从城内传来。
“张将军！不好了，南市失火，贼人闯入城内！”一个浑身是血的校尉跌跌撞撞地跑上城楼，面色煞白，声音嘶哑。
张飞一怔，猛地转身，丹凤眼圆睁，怒喝：“什么？！城内怎会有贼人？！”
与此同时，北门方向，守门的十余名弓弩手和力士正捧着热油准备再加固门闩，却见黑影从暗处闪出。
“将军有令，开门迎吕将军入城！”
“开门？荒唐！”一名副尉刚要呵斥，喉咙便被利刃划开，热血喷溅在城门上。
“杀！”几十名早已潜伏在徐州城内的吕布死士，倏然从暗巷中杀出，闪烁着寒光的刀锋卷起鲜血，在夜色中如同割裂的黑暗裂缝。
“开门！”
巨大的木闩被鲜血浸湿，轰然被推倒，沉重的城门在夜风中缓缓洞开，火光与杀意一同涌入，冷风灌入空旷的街巷，带来呛人的血腥味。
城外的吕布策马而立，见城门洞开，冷笑一声，长戟一挥：“进城！”
赤兔马嘶鸣，四蹄如踏雷霆，冲入血色的夜中。高顺、张合、曹性率精骑如潮水般涌入，铁蹄碾碎街巷青砖，火把在夜色中飞舞，映照出百姓仓皇逃窜的身影。
“吕布入城了！吕布杀进来了！”
徐州街头巷尾哭喊声一片，无数百姓惊慌失措，抱着孩子、扶着老人，跌跌撞撞地向内城奔逃，街道两侧火光冲天，屋宇被烈火吞没，夜风卷起火舌与血腥气。
箭楼上，张飞死死攥住丈八蛇矛，听着夜风中远远传来的马蹄声与惨叫声，血气翻涌，恨不能立刻杀下去与吕布死战。
“将军，吕布已破北门！”
“将军，吕布亲自带骑兵杀进来了！”
“将军！快撤吧！”
副将与亲兵嘶吼着劝阻，张飞却猛地一矛捅碎护墙上的灯笼，火星四溅，映出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吕布狗贼，老子迟早要宰了你！”
然而他清楚，此刻若死战于此，便是徐州陷落，百姓死绝，再无回旋余地。大哥和二哥北上，徐州若陷，便再难安民。
张飞深吸一口夜风，血腥气与火烟涌入肺腑，猛地转身：“鸣金！撤！”
随即张飞带领亲兵撕裂火海与混乱，沿着小巷开辟血路。
丈八蛇矛上下翻飞，将数名拦路的吕布骑兵挑飞落地，马蹄踩碎残砖与鲜血，亲兵们抬着伤员、护着部分百姓，向西门撤退。
“杀！杀！”
吕布高坐赤兔，冷眼望着夜色中张飞带兵突围的方向，长戟前指：“张飞，徐州留不得你！”
身后的高顺、张合策马带领精骑追击，滚滚夜风中喊杀声震天。
“快！快！”
张飞催马回首，黑夜中只见城中火光冲天，吕布的骑兵如一条条黑色巨蟒，在火焰中撕裂徐州城的血肉。
他眼中闪过一抹血泪，狠狠咬牙，吼道：“撤！”
夜风卷着火光，张飞带着残余的守军与部分平民杀出西门，马蹄踏过燃烧的庄稼地与荒芜的田地，血迹在夜色中拖出长长的线。他回头望去，那座曾由刘备治理、百姓安居乐业的徐州，如今在烈火与铁蹄下陷入吞噬一切的深渊。
张飞抬起矛指向天际，发出一声如野兽般的嘶吼：“大哥！二哥！吕布狗贼夺我徐州！来日，必以血还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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