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小翠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去,留下冰冷的恐惧和一片空白的脑海。
王建的问题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她的喉间,让她无法呼吸,更无法思考。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能说什么?
说自己是凭技术分析?
在铁一般的时间证据和全球突发新闻面前,这个借口苍白得可笑。
说出唐浩和他的“内幕大佬”?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她死死摁住。
不能,绝对不能。
这不仅会毁掉唐浩,也彻底毁掉了自己转正的机会,甚至可能面临更严重的后果。
王建并不催促,只是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审视着她,耐心地等待着。
这种沉默的压力,远比疾言厉色的逼问更令人窒息。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王小翠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头迎上王建的目光。
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里却强行挤出了一丝被冤枉后的委屈和倔强。
“经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努力维持着镇定,“我…我不知道什么印度泥夕亚的消息。
我真的不知道。”
她避开最关键的时间点问题,开始重复并强化她之前准备好的、也是唯一能说的理由:“我当时清仓寒武纪,是因为觉得它短期涨幅太大,RSI指标严重超买,风险很高。
而选择业兴银锡…”
她顿了顿,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思考过程:“是因为我周末复盘时,注意到它的周K线图形非常完美,是一个标准的杯柄形态突破雏形,而且量价配合得很好。
周一开盘后,它的分时走势也很稳健,一直在均价线上方…所以我…我就觉得它可能要走趋势,就…就全仓换过去了。”
她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运用了一些专业的术语(杯柄形态、量价配合),这是一个优秀实习生该有的样子。
但她的语气缺乏底气,眼神也有些闪烁,尤其是在提到“不知道消息”时,那瞬间的慌乱没有逃过王建的眼睛。
王建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哒…哒…哒…
规律的轻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敲在王小翠的心上。
等她说完,王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杯柄形态?量价配合?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他话锋一转:“但是,王小翠, timing(时机)。金融市场上,做对比判断更重要,但比判断更重要的,是 timing。
你这一次的 timing,精准得令人恐惧。
恰好是在全球新闻发布前40分钟,恰好是在业兴银锡起爆前的最低点。
一次是运气,两次呢?
上一次寒武纪,你也是几乎买在深度跳水之后的起涨点,莫非,你还真相信所谓的妖股不死那套理论?”
他身体向后靠去,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你让我很难办。
你的业绩非常出色,公司欢迎天才。但你的操作,又充满了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疑点。
作为你的部门经理,我有责任确保团队的清白和公司的合规。”
王小翠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她听出了王建话语里的不信任和潜在的威胁。
“经理,我真的…”她还试图辩解。
王建摆了摆手,打断了她:“好了,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
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你的转正流程,我会按程序提交。
但在这些事情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最终能否通过,还需要上面审核。或许还会启动对你的背景调查也未可知。”
他说的“上面”,意味深长。
“今天我们的谈话内容,仅限于这个办公室。
你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但也需要好好回想一下。”王建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但话语里的含义却让王小翠不寒而栗,“先回去吧,周末好好休息。”
这不是结束,这只是一个开始。王小翠明白,这是让她回去想清楚,是主动坦白,还是等着被查出来。
“是,经理。那我先走了。”王小翠如蒙大赦,又仿佛被判了死缓,她站起身,微微鞠躬,脚步有些虚浮地离开了经理办公室。
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王建看着门口方向,眉头紧锁。
王小翠的解释,他一个字都不信。但她宁愿硬扛也不愿意透露丝毫的态度,反而让他更加确定——这背后一定有鬼,而且可能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王雅,是我,王建。
实习生王小翠的转正申请,我这边绩效达标,可以提交。
但是…”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需要你在提交报告时,附加一份我的特别备注:该实习生业绩表现极其优异,但操作时机存在重大疑点,建议人力资源和合规部进行背景复查与操作合规性聆讯。”
“……明白,王总。备注级别?”
“最高级。”
“好的。”
放下电话,王建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城市的灯火已经开始点亮,但资本的博弈永不落幕。
他知道,这件事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实习生业绩问题,它可能触及到一些更敏感的区域。
而另一边,王小翠失魂落魄地回到工位,拿起自己的包,几乎是逃离了亿豪大厦。
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晚风吹在她滚烫的脸上,却带不走一丝一毫的恐惧。
她颤抖着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了唐浩的头像。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
最终,她只发出了一句话: 「唐浩,王经理刚才找我谈话了…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我们怎么办?」
信息发送成功。
她紧紧握着手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焦虑地等待着回复。
而此时,唐浩正坐在空旷的地铁车厢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隧道灯光,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照亮了他若有所思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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