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里死寂一片,只有柴火余烬偶尔爆裂的噼啪声,以及那浓烈到刺鼻、仿佛凝固在空气中的蒜味。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李村长灰败的脸上,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苏俊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的冷汗就没停过。
那罐底的浑浊液体,与其说是“纯阳辟邪素”,不如说是“黑暗料理精华”。
他赌上全部家当(吐槽值)换来的配方,加上这简陋到极致的土法操作,效果如何?
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万一老村长当场嗝屁,他怕不是立刻就会被愤怒(或者饥饿)的村民撕成碎片。
李秀宁更是紧张得浑身颤抖,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发白,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父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昏迷中的李村长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仿佛被浓痰堵住的呻吟。
“爹!”
李秀宁猛地扑到床边。
紧接着,令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
李村长原本如同蒙着一层死灰的面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一丝青黑,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似乎变得稍微……顺畅了一点?
最明显的是他紧皱的眉头,似乎微微松开了一些,身体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无意识地剧烈抽搐。
“热…热退了?”
一个守在门口的村民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呼。
李秀宁颤抖着手,轻轻抚上父亲的额头。
入手处,虽然依旧滚烫,但相比之前那灼人的高热,确实降下了一线!
“真的…真的退了!爹!爹你感觉怎么样?”
李秀宁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李村长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发出几声更加清晰的、像是试图咳嗽的嗬嗬声,并未完全清醒,但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了太多!
“神…神了!”
“仙药!真是仙药啊!”
“黑眚都能治!神仙手段!”
短暂的寂静后,茅屋里瞬间炸开了锅!
那几个亲眼目睹全过程的村民,此刻看向苏俊朗的眼神,彻底变了!
从最初的怀疑、看戏,变成了极度的震惊和无法理解的敬畏!
他们扑通扑通跪倒一地,对着苏俊朗就磕起头来。
“半仙!苏半仙显灵了!”
“求半仙救救我们吧!”
“半仙慈悲!”
苏俊朗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看着跪了一地、磕头如捣蒜的村民,再看看床上状态明显好转的李村长,一股巨大的荒诞感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上心头,差点腿一软也跟着跪下去。
成了!
居然真他娘的成了!
土法大蒜素青春版,居然真有点用!
虽然估计只能暂时压制,离根治还差得远,但在这个缺医少药、视瘟疫如天罚的时代,这已经是活生生的神迹!
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主要是饿的),努力挺直腰板,尽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仙人姿态(忽略脸上的蒜泥和头顶的地中海),清了清嗓子:
“咳咳…诸位乡亲请起!请起!”
苏俊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有力。
“此‘纯阳辟邪素’虽有效,然药性至阳,需谨慎使用,且此疫非同小可,单靠此药,恐难根治!”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给自己留了后路(药效可能反复),又为下一步铺垫。
“半仙!那…那该如何是好?”
村民们闻言,刚升起的希望又蒙上阴影,眼巴巴地望着他。
苏俊朗知道,自己的暂时饭票(或者说安全)就靠这波“神棍光环”了,必须趁热打铁!
“诸位!‘黑眚之灾’乃阴邪秽气滋生,其根源在于‘污秽’二字!”
苏俊朗开启忽悠大法,结合他那点可怜的历史和卫生知识,
“其一,便是这饮水!生水之中,蕴含万千看不见的‘阴毒小虫’(细菌),入体则滋生疫病!故,当饮‘纯阳真水’!”
他指着还在冒热气的大锅,
“便是那煮开沸腾之水!每日必饮!可大幅减少病邪入侵!”
村民们面面相觑。
“纯阳真水”?
不就是烧开的水?
这玩意儿能防病?
以前也没少喝生水啊…
虽然疑惑,但“半仙”刚显灵,他的话自带权威光环,众人纷纷点头,表示一定照办。
“其二,便是这鼠患!”
苏俊朗指着门外,几只硕鼠正在大摇大摆地溜达,
“此乃‘鼠妖精魄’(鼠疫杆菌)之宿主!秽气之源!必须全力扑杀!见鼠就打!尸体焚烧深埋!村中各处,尤其存粮之地,需洒上此‘辟邪圣水’!”
他指了指旁边那坛“九天玉露”——提纯过的高度酒,
“可驱散鼠妖,净化秽气!”
用高度酒消毒?
虽然有点奢侈,但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候,村民们毫不犹豫地再次点头应承。
打老鼠总比被瘟疫折磨死强!
“其三,便是这尸骸!”
苏俊朗神情凝重,
“曝尸荒野,秽气冲天,极易引来更多‘鼠妖精魄’!必须尽快掩埋!深埋!掩埋前,同样需以‘辟邪圣水’喷洒!另外,接触过病患或尸骸者,需以‘圣水’洗手!”
他把“消毒水”的概念强行塞进了“辟邪”的框架里。
一套组合拳下来,虽然村民们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阴毒小虫”、“鼠妖精魄”闻所未闻,但“苏半仙”斩钉截铁的语气和刚刚显现的“神迹”,让他们深信不疑。
这可比跳大神念咒靠谱多了!
很快,在李秀宁的指挥下,村民们带着一种近乎宗教般的狂热开始了行动。
一部分人收集柴火烧开水(纯阳真水),一部分人拿着棍棒、石块满村追打那些嚣张的硕鼠(灭杀鼠妖),还有一部分人强忍着恐惧,开始清理村口的尸骸,并按照“半仙”指示洒上高度酒(辟邪圣水)后再深埋。
苏俊朗看着这热火朝天(或者说鸡飞狗跳)的场面,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手段原始,但只要坚持下去,起码能暂时控制瘟疫的蔓延速度,给他争取喘息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他暂时安全了。
他被李秀宁安排在了一间相对干净些的茅屋(原本是存放农具的)里休息。
躺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苏俊朗才感觉到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那股恐怖的饥饿感再次凶猛地袭来。
门被轻轻推开,李秀宁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谷物香气的稀粥走了进来。
她脸上依旧带着疲惫,但眼神明亮了许多,看向苏俊朗时,那份戒备几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感激和一种……强烈的好奇。
“苏…苏先生,喝点粥吧,家里最后一点粟米熬的。”
她把粥碗放在苏俊朗身边,声音轻柔。
食物的香气让苏俊朗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他顾不上烫,也顾不上形象,端起碗就狼吞虎咽起来。
那寡淡的粟米粥,此刻在他口中简直是无上美味!
“慢点喝,小心烫。”
李秀宁看着他狼狈的吃相,嘴角微微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苏先生…您…您真的是仙人吗?那些…那些‘阴毒小虫’、‘鼠妖精魄’…是真的存在吗?还有那‘纯阳辟邪素’…到底是何物?为何捣碎的蒜泥和酒蒸煮后,就能克制那可怕的‘黑眚’?”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求知欲。
她显然不像普通村民那样完全被“仙术”唬住,她更想知道其中的道理。
这让苏俊朗心中一动。
“咳咳…”
苏俊朗放下空碗,满足地打了个嗝(虽然还是很饿),擦了擦嘴。
他看着李秀宁,斟酌着措辞:
“李姑娘,仙人之说,过于玄虚。我更愿意称之为…‘格物致知’之道。”
他努力把现代科学概念往古人能理解的范畴上靠,
“万物皆有‘理’,那疫病之因,便是肉眼难辨的微小‘虫豸’作祟。大蒜本性辛辣,蕴含克制此‘虫豸’之物(大蒜素),烈酒可萃其精华,亦可杀灭部分‘虫豸’…至于煮开水,灭鼠,清理尸骸,皆是断绝‘虫豸’滋生传播之道,此乃治本之法…”
他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着,虽然还是掺杂了不少“虫豸”之类的词汇,但李秀宁听得很认真,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不时点点头。
她似乎真的在努力理解这些“歪理邪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虚弱但清晰的声音:
“秀…秀宁…”
李秀宁闻声立刻惊喜地跑了出去。
是李村长!
他醒了!
苏俊朗也跟了出去。
只见李村长靠坐在床头,虽然依旧虚弱不堪,面色蜡黄,身上黑斑未退,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正被女儿小心地喂着水。
他看到苏俊朗走进来,浑浊的老眼仔细地打量着他,尤其是他头上的地中海和脸上残留的淡淡绿印。
“爹!就是这位苏先生救了你!”
李秀宁连忙介绍。
李村长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嘶哑:
“多谢…苏先生救命之恩…”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扫过窗外忙碌的村民,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深深的忧虑。
“先生手段…鬼神莫测…村人愚昧,已奉先生为‘半仙’…此乃幸事,亦是…祸端…”
他咳嗽了几声,喘着气,才艰难地继续道:
“‘半仙’之名,承载万民之望…若…若再有病患,先生不能救…或…或疫病反复…恐…恐生变数…”
李村长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苏俊朗刚刚升起点暖意的心头。
他获得了村民的敬畏和暂时的庇护,但也背负上了沉重的期望。
这顶“苏半仙”的高帽子,既是保护伞,也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一旦“神迹”失效,或者瘟疫无法彻底控制,那些敬畏的目光,随时可能变成愤怒的火焰。
苏俊朗看着窗外那些带着虔诚和希望忙碌的村民,又看看床上忧心忡忡的老村长,以及旁边眼神清澈、带着好奇与信任的李秀宁。
生存的危机暂时解除,但猜疑和更深的危机,已然埋下。
这荒村,并非长久的安全之所。
他这“半仙”,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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