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冰冷的薄雾如同轻纱，尚未完全从洛阳城下的原野上散去。
但此刻，这片土地已被肃杀之气彻底浸透。
数以千计的闯军弓箭手，如同沉默的森林，已在冲锋距离的边缘列阵完毕。
他们身旁，堆放着成捆的特制箭矢，箭簇后方的布团浸满了“苏氏猛火油”，散发出的淡淡石油臭味，与清晨的潮湿空气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预兆。
城头之上，守军也彻夜未眠，严阵以待。
经过昨夜那些道士们的紧急作法净化，部分“仙火铳”上被污损的符箓似乎恢复了些许微光，但持铳的神机营士兵们脸上，却难以掩饰疲惫，以及对昨日那场味道与效果都极其惊人的“污秽攻击”的深深忌惮。
一名守军将领按剑巡视，声音沙哑地试图鼓舞士气：
“弟兄们挺住！
京营的援军不日即到！
区区流寇，休想踏破我洛阳雄城！”
然而，这喊声在压抑的寂静中，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突然，闯军阵前，身材魁梧如铁塔的刘宗敏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他高高举起的右臂，如同战斧般狠狠挥下！
早已待命的点火手们迅速行动，手持的火把在阵前划出一道炽热的弧线，瞬间引燃了第一排数千弓箭手箭矢上浸满猛火油的布团！
“嗡——”
数千个火头同时燃起的声音汇聚成一股低沉的咆哮，紧接着，便是各队指挥官用尽全身力气爆发出的怒吼：
“放！”
“咻咻咻——！”
刹那之间，数千支燃烧箭离弦而起！
它们不再是普通的羽箭，而是化作了一片腾空而起的烈焰火鸦，拖着浓黑的烟尾，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凄厉呼啸，在空中划出无数道致命的抛物线，精准无比地覆盖向了神机营重点布防的那段城墙！
天空，仿佛下起了一场死亡的火雨！
“噼啪——轰！”
燃烧箭如同冰雹般密集地砸落在城头！
箭镞轻易地钉入木质的敌楼、垛口、盾牌，甚至是躲闪不及的士兵的躯体上！
而真正可怕的是箭上携带的猛火油！
粘附性极强的油液随着箭矢的撞击四处飞溅，遇火即燃！
火焰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缠绕、攀附上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木制的挡板、楼橹、储备的滚木礌石、士兵的棉甲和旗帜……
甚至连青石垒砌的城垛表面，流淌的油液也在持续燃烧，将石头烧得噼啪作响！
城头，转眼间化为了炼狱绘图！
“水！
快拿水来！”
有守军惊恐地大叫，提着水桶泼向火焰。
然而，水泼在猛火油上，非但不能灭火，反而“刺啦”一声，炸开无数燃烧的油花，溅射到更远的地方，引燃了更多物体，引发了更凄厉的惨叫！
“用沙土！
盖住！”
又有军官声嘶力竭地命令。
可火势蔓延得太快太猛，沙土一时之间又如何能覆盖这如同活物般流淌、跳跃的火海？神机营的阵地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他们本是精锐，何曾见过这等如同天灾般的火攻？火焰舔舐着他们的衣甲，灼烧着他们的皮肤，惨叫声此起彼伏。
阵型瞬间崩溃，士兵们有的成了火人，惨叫着翻滚；有的惊慌失措，试图扑灭身上的火苗，却徒劳无功。
更致命的是，他们赖以成名的“仙火铳”。
那些绘制着朱砂符箓的铳身，要么被火焰直接烧灼，符箓化为灰烬；要么被溅射的粘稠油污彻底覆盖，灵光黯淡，彻底失效。
更要命的是，堆放在一旁的火药桶被蔓延的烈火引燃！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在城头响起，火光冲天，残肢断臂和破碎的兵器被抛上天空！
这爆炸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摧毁了神机营残存的抵抗意志。
侥幸未死的火铳手们，在这片灼热的地狱中，连自保都难，哪里还能进行那繁琐而精细的装填操作？所谓的“仙火铳”，此刻与烧火棍无异，甚至比烧火棍更碍事！
整个城头化作了沸腾的火海，浓烟滚滚，直冲云霄，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守军的惨嚎、爆炸的巨响、木材的爆裂声交织成一曲死亡交响乐。
原本严整的防御体系，在这突如其来的“焚天煮海”之威下，被撕开了一个巨大而混乱的缺口。
城下，无数闯军将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骇人而又无比解气的一幕，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士气，在这一刻高涨到了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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