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平原上空，方才还弥漫着硝烟、血腥与火焰焦糊气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了。
苏俊朗倾尽心力布下的“猛火油”升级版火墙，依旧在战场中央倔强地燃烧，粘稠的火焰扭曲着空气，发出噼啪的爆响，暂时将不可一世的关宁铁骑阻隔在数十步外。
战马惊恐的嘶鸣、骑兵愤怒的呵斥、以及火焰中偶尔传出的垂死哀嚎，构成了这片死亡地带的主旋律。
刘宗敏趁着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如同受伤的猛虎，红着眼睛，声嘶力竭地呵斥、甚至砍杀着溃兵，试图将那道被冲得七零八落的防线重新拼接起来。
闯军士兵们惊魂未定，许多人望着那片阻挡了死神脚步的火海，眼中充满了对“苏军师”手段的敬畏，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
战局，似乎陷入了一种短暂而脆弱的僵持。
然而，这僵持仅仅维持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异变，陡生于九天之上！
起初，是一阵极其清越、悠长、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嗡鸣之声，从极高的天际传来。
那声音初时细微，如同凤鸣初啼，却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火焰的爆裂、战马的嘶鸣、伤者的哀嚎、将领的怒吼……
在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紧接着，北京城方向，那片被初夏烈日映照得有些炫目的蔚蓝天幕下，数十道璀璨的流光，如同挣脱了苍穹束缚的彗星，以一种超越凡俗理解的速度，破空而来！
这些流光颜色各异，或青碧如洗，或皎白胜雪，或金光灿灿，或赤炎熊熊……
它们并非直线飞行，而是带着某种玄奥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弧线，所过之处，竟在虚空中留下淡淡的、久久不散的光痕！
它们的速度太快了！
前一瞬还在远方的天际，下一刹那，已然悬停在了闯军阵营的正上方！
仿佛瞬间移动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剑鸣之声，此刻已然大作！
如同万千玉磬同时敲响，又似九霄雷霆滚滚而来，清音之中蕴含着无上威严与凛冽杀意，震得下方无数闯军士卒耳膜刺痛，气血翻涌，几乎要跪伏在地！
流光散去，显露出其中的身影。
那是数十名男女修士，个个身着统一制式的月白道袍，袍袖和衣襟上以银线绣着玄奥的云纹符箓，在阳光下流淌着淡淡的灵光。
他们身形挺拔，凌空虚立，脚下或踩着一团祥云，或踏着一道剑光，宛如仙人临凡！
每人身后，都背负着一个样式古朴的剑匣，材质非金非木，隐隐有光华内蕴。
他们面容或年轻或苍老，但眼神却出奇地一致——
冰冷、淡漠、睥睨众生，仿佛脚下这数十万厮杀的血肉之躯，不过是蝼蚁争食，不值一哂。
一股无形却磅礴的灵压，如同水银泻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笼罩了整个战场，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沉重！
为首一人，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
他身着的道袍略有不同，袖口和领口以金线绣着龙虎交汇、争夺金丹的图案，气息渊深如海，远胜旁人。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周围的虚空都仿佛在微微扭曲。
此人，正是龙虎山天师道派驻京师的金丹初期长老——
清虚真人！
其身后，则是数十名修为在筑基期的精英弟子。
凡人的震撼，瞬间达到了顶点！
地面上的闯军将士，无论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还是刚刚裹挟入伙的流民，何曾见过这等只在神话传说中出现的景象？
“天……
天兵天将！”
“神仙！
是神仙下凡了！”
“神仙来帮皇帝打我们了！
快跑啊！”
“跪拜！
快跪拜求饶！”
恐慌，如同最剧烈的瘟疫，以比刚才面对关宁铁骑时迅猛十倍、百倍的速度，在闯军阵营中疯狂蔓延、炸开！
许多士兵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兵器“哐当”掉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朝着空中那些身影磕头如捣蒜，口中念念有词，祈求饶命。
就连一些低级军官，也面无人色，身体抖如筛糠，战意瞬间瓦解冰消。
面对钢铁洪流，尚可凭血气一搏；
但面对这凌空飞渡、宛如神只的存在，凡人骨子里的敬畏和恐惧被彻底激发，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
刘宗敏勒住因灵压而躁动不安的战马，仰头望天，豹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他紧握大刀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刀枪可以杀人，但这……
这如何抵挡？！
就连远处严阵以待的关宁铁骑阵列中，也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骑兵们虽然纪律严明，但面对这超乎想象的场景，眼中也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他们纷纷看向自己的主将，却见主将同样面色凝重，抬手示意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悬立于空的清虚真人，目光淡漠地扫过下方如同沸水般混乱的闯军阵营，那眼神，如同在看一群挣扎的虫豸。
他并未开口，但一个清晰、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却如同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响起，无视距离，无视嘈杂！
“奉天承运，诛杀逆贼！”
声音不大，却蕴含着无上威严，仿佛天条律令！
“凡持械抗天兵者……”
声音微微一顿，随即吐出三个冰寒刺骨的字：
“杀——
无——
赦！”
轰！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一道无形的惊雷，在所有闯军士兵的心头炸响！
那冰冷的杀意，毫不掩饰的毁灭意志，如同万丈冰渊，瞬间将所有人淹没！
许多跪在地上的士兵，直接被这股恐怖的意念震慑得昏死过去！
仙凡之别，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不是战争，更像是……
降维打击！
土坡之上，苏俊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当第一声剑鸣响起时，他猛地抬起头，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差点脱手掉落。
当看到那数十道流光和凌空而立的身影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呼吸为之一窒！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尽管从各种情报和崇祯的供奉体系中推测出这个世界存在“修真者”，但亲眼目睹这种超越物理法则、凌驾于凡世武力之上的力量，如此直接、如此大规模地介入战场，带来的视觉与心灵的冲击力，依旧是无与伦比的！
他脑海中关于“飞剑”、“符箓”的模糊概念，瞬间被眼前这活生生的、散发着恐怖威压的修士军团所具象化、所强化！
“来了……
终于还是来了……”
他心中警铃疯狂大作，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真正的超凡力量……
不再隐藏，直接下场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支“修真者”部队的出现，意味着战场的规则已经被彻底改写。
关宁铁骑是强大的物理层面的威胁，尚且可以用火器、工事、乃至更强大的物理力量去对抗、去迟滞。
但眼前这些能够御空飞行、意念传音、散发着非人灵压的存在，他们所代表的力量层级，完全超出了常规战争的范畴！
科技与狠活，第一次，将要直面这个世界的……
“道法”与“飞剑”！
苏俊朗死死地盯着空中那位为首的清虚真人，尤其是他袖口那龙虎金丹的图案，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分析着对方的实力、可能的攻击方式，以及自己手中所有底牌……
有哪些，能够在这种层面的对抗中，起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作用？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悄然漫上心头。
但他眼中，却燃起了一丝绝不认输的、属于科学家和穿越者的倔强火焰。
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刚开始。
而这场考验的残酷程度，恐怕将远超他所有的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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