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室的穹顶被连夜掀开，露出骸骨星锈红色的天空。老疤带着十几个石匠正往中央的基座上吊装盟碑，那是块从蚀骨帮帮主残骸里熔炼出的玄铁，被林焰的源火淬炼得通体乌黑，表面还残留着虚源灼烧的纹路。
“慢点！他妈给老子慢点！” 老疤嗓子喊得冒烟，手里攥着根测平仪，“这碑要是歪了，老子把你们的腿都卸了！”
石烈蹲在旁边打磨块青铜板，上面刻着 “烬天盟” 三个篆字，笔画间嵌着细碎的星源晶 —— 那是从引擎核心里清理出来的，在阳光下泛着淡紫色的光晕。“林爷说了，碑上的字得让他亲自刻。” 他头也不抬地说，“还有那几条规矩，一个字都不能错。”
林焰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夜璃正帮他系紧腕甲的扣带。她的指尖掠过他手臂上的暗金星纹，那里还残留着昨天冲击清道夫舰队时留下的虚源灼痕，虽然被源火压制着，却像条小蛇般时不时蠕动一下。
“墨灵说你的源火消耗太大。” 夜璃的声音很轻，耳坠随着她的呼吸微微晃动，“监测仪显示，你的星力波动比三天前弱了三成。”
林焰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源火正平稳地跳动着：“没事。倒是你，永夜领域用得太急，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夜璃下意识地别过脸，却被他轻轻捏住下巴转回来。她眼底的冰纹比刚到骸骨星时更深了，像极了星骸古路上那块即将崩裂的黑曜石碑。“等解决了虚源，” 林焰的拇指摩挲着她的眼角，“我陪你去永夜星域找解药。”
“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 夜璃挣开他的手，指向远处的控制台 —— 墨灵正蹲在那里调试监测仪，屏幕上的波形图忽高忽低，像条不安分的蛇。
老疤终于指挥着石匠把盟碑放平了。玄铁落地的瞬间，整个引擎室突然震动了一下，基座周围的地面裂开细密的纹路，渗出淡绿色的虚源雾气。石烈刚要扑过去，却被林焰拦住。
“让它渗。” 林焰缓步走下高台，掌心腾起紫金色的源火，“这碑就是要吸这些东西。”
他指尖的火焰落在玄铁上，没有灼烧的痕迹，反而像水滴般渗了。原本乌黑的碑体渐渐泛起红光，那些虚源雾气被强行拽向碑身，在表面凝成一张张痛苦的人脸 —— 那是被蚀骨帮残害的矿工、星轨实验的牺牲品，还有无数在虚源中湮灭的亡魂。
“第一条。” 林焰的声音顺着源火传遍整个广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包括正在调试仪器的墨灵和抱着孩子喂奶的苏晴，“虚源不灭，此身成灰。”
源火在碑上灼烧出八个大字，笔画间流淌着纯净的星力，将那些人脸般的虚源雾气死死钉在碑体里。铁蛋突然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举起断臂处的骨刃往自己掌心划了道口子，血珠滴在碑基上：“我铁蛋对天发誓，要是灭不了虚源，就让这碑把我也收了！”
“还有我！” 石烈拽过那块青铜板，用鲜血在 “烬天盟” 三个字周围画了个圈，“我石家世代抗虚源，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人群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纷纷往碑基上抹自己的血。苏晴把孩子递给旁边的妇人，咬破指尖在碑上按了个血印，她背后的监听器突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金属板上的线路竟和碑体的纹路重合了。
林焰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血印，突然想起第一卷在黑岩城矿场时进去，那些矿工也是这样举着矿镐喊着口号。只是那时他们为了活命，而现在，这些人是为了能让后代不再活在虚源的阴影里。
“第二条。” 林焰继续用源火刻字，“凡我盟众，互成手足。若有内斗，焚身以儆。”
老疤突然 “噗通” 一声跪在碑前，他身后那几个前蚀骨帮帮众也跟着跪下，每个人都往自己胸口划了一刀：“我等以前助纣为虐，若今后有半点异心，任凭林爷处置！”
林焰没看他们，只是专注地刻着第三条规矩：“星轨余孽，见则诛之。其器其术，尽皆销毁。”
墨灵突然从控制台那边跑过来，手里举着个数据板：“林爷，这条得改改！星轨的净化技术还有用，至少能救那些刚被感染的人 ——”
“那就只诛人，不毁器。” 林焰很干脆地改了刻痕，“但必须由你亲自监督，确保那些技术不会再用来害人。”
墨灵愣了一下，突然推了推眼镜，转身跑回控制台。监测仪屏幕上的波形图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发出刺耳的蜂鸣声，红色的警报灯把她的脸照得一片惨白。
“怎么回事？” 石烈第一个抄起旁边的战斧，广场上的人瞬间绷紧了神经，手都按在了武器上。
墨灵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虚源浓度... 突破阈值了！比昨天升高了百分之四十，源头在... 在遗忘区的方向！”
林焰的目光猛地投向西北方，那里的天空已经开始扭曲，像块被揉皱的铁皮。夜璃的耳坠突然爆发出灼热的红光，尖端直指那块刚刚立起的盟碑 —— 此刻，碑体表面的虚源人脸正发出无声的尖叫，碑基渗出的绿雾突然加速涌向碑身，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吸了进去。
“这碑...” 老疤指着盟碑往后退了两步，“它在吃那些虚源！”
林焰走到碑前，指尖刚碰到玄铁，就感觉到股强大的吸力从里面传来。那不是源火的力量，也不是虚源的力量，而是种更古老、更纯粹的吸力，像极了母亲项链吸收星光时的感觉。
“警报声弱了。” 夜璃突然说。
众人这才注意到，监测仪的蜂鸣声确实低了不少，屏幕上的红色波形虽然还在警戒线以上，却不再像刚才那样疯狂跳动。墨灵盯着数据面板上的曲线，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是盟碑... 它在吸收虚源能量波动！”
石烈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这玄铁是从蚀骨帮帮主身上炼出来的，那孙子体内不是有星轨探测器吗？肯定是那玩意儿和虚源产生共鸣了！”
“不是探测器。” 林焰摇头，他能感觉到碑体深处有个东西正在苏醒，那东西和他腰间的碎星梭产生了微弱的共鸣，“是星轨阁嵌在他体内的‘引源阵’，这碑把阵眼激活了。”
苏晴怀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小家伙指着盟碑的方向，小手在空中乱抓。她背后的监听器再次发出电流声，这次投射出的不再是代码，而是段模糊的星轨通讯：“... 母巢孢子投放成功... 净化兵器启动倒计时...72 小时...”
“72 小时？” 老疤的脸瞬间白了，“那不是说三天后就要炸了？”
墨灵突然抓起监测仪跑到碑前，将仪器的探针贴在玄铁上。屏幕上的波形图突然变得规律起来，虚源浓度的数值正在缓慢下降，而盟碑表面的虚源人脸却在渐渐清晰，甚至能看清他们临死前的表情。
“它能吸收警报波里的虚源能量。” 墨灵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如果我们能再找到几块这种玄铁，说不定能暂时压制住母巢孢子的扩散！”
“哪还有那么多？” 石烈皱起眉头，“蚀骨帮帮主就一个，总不能再抓个星轨改造人来炼碑吧？”
林焰没说话，只是盯着碑上 “虚源不灭，此身成灰” 那八个字。源火的光芒在字缝间流转，将那些虚源人脸烧得滋滋作响。他突然想起墨灵昨天说的话 —— 骸骨星的地核里藏着星源晶，能放大任何能量。
“或许不用找玄铁。” 林焰的指尖在碑体上轻轻敲击着，“星源晶能放大能量，那是不是也能... 转化能量？”
夜璃的耳坠突然指向地脉的方向，那里的虚源雾气正源源不断地涌向盟碑：“地核里的星源晶在共鸣。” 她蹲下身，手掌按在裂开的地面上，“它们把虚源往这边引。”
墨灵突然明白了什么，飞快地在监测仪上操作起来：“如果我们能在骸骨星的主要地脉节点都立上这种碑... 用星源晶做引，说不定能把整个星球的虚源都吸进碑里封存！”
“然后呢？” 铁蛋突然问，他的骨刃正插在碑基的裂缝里，刃身上的虚源黑斑正在被一点点吸走，“这些虚源总不能一直封着吧？”
林焰看向西北方扭曲的天空，那里的虚源浓度虽然在下降，却像片乌云般始终不散。“等解决了遗忘区的净化兵器，”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们就把这些碑都扔进恒星里，让源火彻底烧干净。”
广场上的人突然爆发出欢呼。老疤指挥着石匠往碑基里浇筑星源晶粉末，石烈开始清点武器准备探查地脉，苏晴抱着孩子走到墨灵身边，监听器投射出的通讯已经结束，但最后那句 “72 小时倒计时” 像根针般扎在每个人心里。
林焰走到高台边缘，夜璃递给他一壶水。他喝了两口，突然把水泼在盟碑上，水汽蒸腾间，碑体表面的虚源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叫，却被源火死死锁在字缝里，再也无法动弹。
“还有三天。” 夜璃站在他身边，望着远处正在集结的盟众，“足够我们做好准备了。”
林焰握住她的手，两人掌心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在盟碑前凝成朵淡紫色的火焰冰花。“不够。” 他低声说，目光落在监测仪屏幕角落的串小字上 —— 那是虚源浓度的具体数值，后面跟着个星轨阁的标记，和他母亲项链内侧的烙印一模一样。
墨灵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她调出了骸骨星的地质模型，在地核的位置有个闪烁的红点，周围缠绕着无数蓝色的线 —— 那是地脉的走向，而这些线最终都汇聚到了... 盟碑所在的引擎室。
“星轨阁早就知道星源晶的事。” 墨灵的声音带着恐惧，“他们把净化兵器藏在遗忘区，根本就是为了... 引我们来这里！”
林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清道夫舰队来得那么快，为什么母巢孢子偏偏在这个时候投放 —— 星轨阁从一开始就想让他们用星源晶来收集虚源，就像... 就像在给净化兵器准备弹药。
盟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表面的虚源人脸开始疯狂扭曲，仿佛要从碑体里挣脱出来。监测仪的警报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更尖锐，屏幕上的红色波形直冲顶端，在最上面跳出行警告：
“虚源母巢已激活，净化程序启动。”
广场上的欢呼瞬间凝固。老疤手里的测平仪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石烈的青铜板从膝盖滑落，铁蛋下意识地握紧了骨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林焰看着那块仍在吸收虚源的盟碑，突然笑了。紫金色的源火在他眼中熊熊燃烧：“那就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净化兵器，最后会炸了谁。”
夜璃的耳坠突然不再发烫，转而散发出柔和的蓝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盟碑上，像极了星骸古路上那块记载着 “烬夜相生” 的残碑。远处的地脉节点开始亮起微光，那是石烈带着人在埋设临时引源阵，点点星火沿着地脉蔓延，在骸骨星的地表织成张巨大的网。
监测仪的警报声还在响，但这次没人再觉得刺耳。老疤捡起测平仪，开始指挥石匠加固碑基；墨灵抱着监测仪跑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试图破解净化程序的代码；铁蛋把骨刃从裂缝里拔出来，刃身已经变得通体雪白，再没有一丝虚源的痕迹。
林焰看着眼前这一切，突然觉得 “虚源不灭，此身成灰” 这八个字，不仅仅是条盟规。
这是他们的命。
也是他们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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