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防线之上，震天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席卷，却又在某种无形的压抑下，迅速变得低沉下去。胜利的喜悦被更深的恐惧与茫然取代。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座缓缓黯淡下去的巨型法阵中心，那道单膝跪地、气息奄奄的玄色身影上。
他做到了。以重伤垂死之躯，凭借一座闻所未闻的诡异大阵，竟真的将凶名赫赫、半步化神的骸骨君王玛洛加尔，送入了轮回，魂飞魄散！
但这胜利的代价，何其惨烈？他看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随之湮灭。
“凌云亲王！”
艾琳娜公主第一个反应过来，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震撼，有感激，更有深深的忧虑。她身影一闪，已从了望塔上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凌云身边，伸手欲扶。
“别碰他！”
一声清冷的低喝响起，莉娜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挡在凌云身前，目光锐利如鹰，周身散发出筑基期修士绝不该有的冰冷煞气。“主人力量反噬，气息不稳，外力触碰恐引动体内残存法则冲突！”
艾琳娜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莉娜那护主心切、几乎要拼命的姿态，又看向凌云那惨白如纸、气若游丝的模样，心中一凛，缓缓收回了手。“是我唐突了。莉娜姑娘，亲王他……”
“性命无碍，但道基受损极重，需立刻闭关静养。” 莉娜语气冰冷，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主人此刻的状态有多糟糕，强行引动冥河本源和六道轮回投影，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若非生死源血的不朽特性吊住最后一口气，恐怕早已身死道消。
凯兰崔尔与奥古斯都的身影也随即落下，两位称号强者看着凌云，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审视。轮回净世阵最后展现出的那股力量，那六道轮回的投影，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那不再是简单的法术或阵法，而是触及了世界本源规则的力量！这个凌云，他掌握的到底是什么？
“立刻护送亲王回铁炉堡静养！所需一切药物资源，由帝国一力承担！” 凯撒大帝沉稳的声音传来，他虽未亲至前线，但神识早已笼罩此地。玛洛加尔陨落，北线压力骤减，这是天大的喜讯，但凌云的状态和那诡异阵法带来的震撼，让他心中警铃大作。此子，只能为友，绝不能为敌！
“不必。” 凌云微弱的声音响起，他艰难地抬起仅存的右臂，摆了摆，“此地……阵法余韵未散，于我……感悟有益。给我……一处静室即可……”
他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气，嘴角不断溢出暗金色的血沫，那是本源精血损耗过巨的迹象。但他的眼神，却在极度虚弱中，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深邃，仿佛在燃烧着最后的生命之火，去捕捉、消化刚才那场战斗中获得的、关于轮回法则的碎片。
凯兰崔尔与奥古斯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此子对力量的追求，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伤成这样，第一时间想的竟是感悟？
“就依亲王之意。” 凯撒大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艾琳娜，立刻在防线内安排最安全的静室，调集所有擅长治疗与稳固神魂的法师和牧师，为亲王护法！今日之事，列为最高机密，严禁外传！尤其是关于阵法的细节！”
“是，父皇！” 艾琳娜立刻领命。
很快，凌云被莉娜和卡尔小心翼翼地搀扶进了一座被重重魔法结界保护的精灵树屋。树屋大门关闭的刹那，凌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就在凌云陷入深度昏迷，身体在本能地汲取阵法残余的轮回气息疗伤时，玛洛加尔陨落的消息，以及那“轮回阵法”的只言片语，已如同插上了翅膀，通过各种隐秘渠道，疯狂地传向大陆各方势力。
辉月帝国，银月城，阴影之塔。
“砰！” 一枚珍贵的星空水晶球被狠狠摔在地上，化为齑粉。月影公爵维罗妮卡绝美的容颜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周身暗影能量如同沸腾的墨汁。“废物！玛洛加尔那个废物！半步化神，竟然被一个重伤的元婴后期借助阵法给杀了？！轮回阵法？他怎么可能掌握轮回的力量？！”
下方，蚀月者首领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公爵息怒！消息确认无误，那凌云最后引动的力量，确实带有……冥河与轮回的特征，绝非寻常亡灵法术。玛洛加尔的灵魂烙印……彻底消失了。”
“冥河……轮回……” 维罗妮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闪烁着疯狂算计的光芒，“难道他得到了某件上古冥府至宝？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普通人族？查！给本公爵不惜一切代价去查！他昏迷是最好机会，派人混进铁炉堡，靠近他！本公主要知道他的所有秘密！另外……圣山那边，有什么反应？”
“圣光教廷震动！伊瑟拉枢机已连夜觐见教皇，据说……圣山深处的‘启示之光’有了异常反应，指向北境。教廷可能……会有所行动。”
“启示之光？” 维罗妮卡眼中精光一闪，“看来，我们的‘盟友’也坐不住了。很好……让他们先去探探路。传令下去，启动‘暗月’计划最终阶段——‘蚀日’！目标……铁炉堡！本公爵要趁乱，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是！”
圣光教廷，圣山之巅，大教堂。
庄严肃穆的教堂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教皇手持光明权杖，端坐在圣光王座之上，面容隐在璀璨的光芒中，看不清表情。下方，以伊瑟拉枢机为首的十几位红衣主教、苦修者长老肃立两旁。
“轮回现世，冥河投影……此乃渎神之举！是比亡灵更深重的邪恶！” 伊瑟拉声音沙哑，充满了愤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那个凌云，定然是上古某位陨落邪神的转世，或者被深渊意志选中之人！他掌握的力量，足以颠覆整个生者世界的秩序！陛下，我们必须立刻采取行动，在其成长起来之前，予以净化！”
一位较为温和的红衣主教迟疑道：“枢机阁下，但他刚刚击杀了骸骨君王玛洛加尔，于联军有功，此刻动手，恐失人心，而且铁血帝国和精灵族绝不会坐视不理……”
“功是功，过是过！” 伊瑟拉厉声打断，“击杀亡灵乃本分，但其身负邪恶本源，便是原罪！难道要等到他成为第二个奈落，甚至比奈落更可怕的存在时，我们再后悔莫及吗？陛下！‘启示之光’的异动绝不会错！那是来自至高光的警示！”
王座之上，教皇终于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无尽的威严：“光与影相伴相生，邪恶的力量显现，亦预示着救赎的契机。伊瑟拉，你的虔诚与警惕，吾已知晓。然，行事需秉承光的智慧。传吾谕令：派遣‘圣裁团’前往北境，以‘协助防御、调查异端’之名，进驻铁炉堡。严密监控凌云及其麾下一切动向，收集其力量性质的证据。在确凿证据面前，在合适的时机，光，自会做出裁决。”
“谨遵圣谕！” 伊瑟拉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依旧躬身领命。他知道，教皇这是要等，等一个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又能一举拿下凌云的机会。
风暴城，极光会，万丈冰窟之下。
奥古斯都的冰晶分身正在向一位笼罩在极寒迷雾中的庞大虚影汇报。
“……情况便是如此。那凌云，深不可测。其力，近乎规则本源，危险，亦可能是……契机。” 奥古斯都的声音毫无波澜。
迷雾中的虚影沉默良久，才发出轰隆作响的精神波动：“轮回……天地大秘。奈落所求，不过寂灭。此子所图，恐怕更大。静观其变。必要时……可予有限合作。查明其力量根源，优先级高于一切。”
“明白。”
大陆风起云涌，暗流澎湃。而这一切，昏迷中的凌云浑然不知。
他的意识，正沉沦在一片光怪陆离的混沌之中。破碎的轮回景象，冥河之水的冰冷触感，生死源血的沸腾，玛洛加尔临死前的恐惧与不甘……种种感悟交织碰撞。紫府中，那黯淡的混沌元婴盘坐虚空，双手虚抱，冥河之钥悬浮其上，散发出微弱的昏黄光芒，一丝丝精纯的轮回道韵被剥离出来，融入元婴之中。元婴表面的裂纹，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愈合，其上的道纹，似乎变得更加复杂、深邃了一丝。
这是一种濒死边缘的蜕变，危险与机遇并存。
时间，在紧张的局势与凌云的昏迷中，悄然流逝了三天。
第四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艰难地穿透北境厚重的阴云，洒在翡翠防线上时——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蕴含着大破灭、大终结意境的恐怖威压，猛地从古战场方向爆发，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大陆！
天空，在这一刻彻底暗了下来，不是云层遮蔽，而是所有的光线都被那股纯粹的“死寂”所吞噬！大地在哀鸣，万物在凋零！无论是铁炉堡的士兵，还是精灵王庭的德鲁伊，亦或是远在辉月帝国的法师，所有生灵的灵魂都在这一刻剧烈颤抖，感受到了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
翡翠防线上，所有守军，包括凯兰崔尔、奥古斯都在内，全都脸色煞白，几乎窒息！刚刚因为玛洛加尔陨落而提升的士气，瞬间跌落谷底！
“咔嚓！”
守护凌云的那座精灵树屋，外围的魔法结界如同纸糊般寸寸碎裂！
树屋内，凌云猛地睁开了眼睛！眸中混沌之色与轮回虚影疯狂闪烁，一口暗金色的淤血喷出，脸色却反而多了一丝异样的潮红。
他感受到了！那股力量！远比玛洛加尔强大百倍、千倍！充满了绝对的统治力与毁灭意志！
奈落！死灵君主奈落！不是意志投影，不是分身！
是他的真身……降临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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