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长老穆拉丁·铁砧的意外到访与态度转变,如同在闪耀金币领这潭浑水中投入了一块坚硬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矮人合金锭,瞬间改变了力量的平衡和局势的走向。
他不仅默许了布琳继续留在领地“研究”(实为监视和有限合作),更承诺提供一批急需的物资援助,甚至还留下了一支精锐的矮人小队(名义上保护布琳,实则监控地底异动)。这对于濒临破产、强敌环伺的莱昂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也让他手中多了几分与王都势力周旋的底气。
然而,莱昂和阿尔弗雷德都清楚,这份“善意”背后,是矮人氏族对地脉回廊深处那古老遗迹和潜在危险的深切关注,以及对塔莉娅公主这头实打实的巨龙存在的忌惮与好奇。与矮人的合作,如同走钢丝,必须谨慎把握分寸。
送走穆拉丁长老后(长老并未久留,留下巴里克队长负责具体事务交接后,便乘坐那堡垒般的车辇,在一队禁卫的护送下返回黑石山脉),男爵府内短暂地陷入了一种忙碌而充满希望的气氛中。
布琳最为兴奋,爷爷的认可(虽然是变相的)和物资支持让她干劲十足。她立刻拉着格伦和波洛克,开始规划如何利用即将到来的矮人建材和燃料,扩建她的临时工棚,并将其升级为一个“像样点”的锻造工坊,甚至开始喋喋不休地规划着要打造什么“抗石语全身甲”、“共鸣战锤”之类的听起来就很危险的装备。
格温则负责协助阿尔弗雷德清点府内库存,为接收矮人物资做准备,同时跟着波洛克学习更精湛的武器保养技巧(矮人在这方面是大师)。
伊莎贝拉则一头扎进对米娅身体状况和能量变化的详细检测中。小猫女苏醒后,似乎并未留下什么后遗症,反而精神头更足了,身上的七彩静电光晕变得更加凝练和可控,甚至能根据情绪轻微改变色调。更奇特的是,伊莎贝拉发现米娅对那种低频的嗡鸣声(模拟石语环境)表现出了一种奇特的“适应性”,甚至能发出某种微弱的、频率相近的呼噜声与之“共鸣”,而不再像之前那样恐惧炸毛。这无疑是一个重大发现,或许与地底遗迹的秘密有关。
莱昂则与阿尔弗雷德再次密议,仔细分析了当前局势。
“财务大臣奥布里·斯通新败,短期内应该不会发动第二次强攻,但他绝不会放弃。”阿尔弗雷德分析道,“他更可能动用经济和政治手段施压,或者…暗中支持其他势力给我们制造麻烦。”
“档案大臣的菲奥娜·月溪…”莱昂沉吟道,“她依旧是个巨大的变数。我们必须尽快与她‘接触’,试探其真实意图,甚至尝试利用她来制衡财务大臣。”
“矮人方面,巴里克队长他们既是助力,也是眼线。关于地底核心遗迹的秘密,必须严格保密,绝不能透露给矮人。”阿尔弗雷德提醒,“但可以适当分享一些关于‘石语’现象和荆棘鸟商会袭击的信息,争取他们的同情和支持,毕竟他们与财务大臣体系也没什么交情。”
“塔莉娅公主…”莱昂看向二楼,苦笑一下,“她是我们最大的威慑,也是最不稳定的因素。必须尽量满足她的要求,稳住她。”
策略既定,行动开始。
首先,是应对矮人的“援助”。巴里克队长办事效率极高,第二天一早,一支由强壮山地盘羊驮运着物资的矮人商队便抵达了男爵府。送来的物资让莱昂等人喜出望外:不仅仅是承诺的精铁锭、优质焦炭和建筑石料,还有十几套虽然款式老旧但保养极佳、防御力出色的矮人链甲和镶甲皮甲,一批锋利的战斧和重锤,甚至还有几桶醇厚的矮人麦酒和一大袋耐储存的熏肉干!这对于物资匮乏的闪耀金币领来说,简直是久旱甘霖!
“长老吩咐,这些都是氏族仓库里的旧货,但绝对结实耐用。”巴里克队长板着脸解释,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善意,“希望能帮上忙。”矮人表达友好的方式总是如此实在。
莱昂真诚道谢,立刻让阿尔弗雷德安排分发物资。战士们换上了矮人铠甲,士气大振。布琳欢呼着将焦炭和铁锭搬进她的新工棚(由格伦和波洛克帮忙用新石料紧急扩建),开始了叮叮当的打铁大业。就连塔莉娅公主,在闻到矮人麦酒那独特的焦香和看到几块被作为“贡品”送上的、蕴含火焰能量的红宝石原矿后,也难得地没有发表嫌弃言论,反而嘀咕了一句“矮墩墩们还挺上道”。
领地似乎迎来了一丝蓬勃的生机。
然而,莱昂和阿尔弗雷德没有忘记潜在的威胁。在物资接收工作大致稳定后,莱昂决定主动去找菲奥娜·月溪。
他来到菲奥娜的房门外,轻轻敲了敲。
“请进。”菲奥娜柔和的声音传来。她似乎刚完成“闭关”,房间内飘散着淡淡的墨香和一种不知名的清香。她正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整理着一叠厚厚的稿纸,上面写满了优美的花体字和精细的素描插图。见到莱昂,她露出温婉的笑容:“男爵阁下,日安。抱歉前几日忙于撰写报告,未能尽到参赞职责。”
“月溪女士太客气了。”莱昂在对面坐下,斟酌着开口,“您专注学术,令人敬佩。其实此次前来,是有一事想向女士请教,或许…也与您的报告内容有关。”
“哦?”菲奥娜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趣,“男爵阁下请讲。”
莱昂深吸一口气,决定抛出一部分真相作为诱饵:“前几日,领地附近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冲突。一伙身份不明的武装人员,试图强行闯入领地东部的一处…古老矿坑遗迹,与我们发生了交战。”
菲奥娜的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竟有此事?男爵阁下您没事吧?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我们击退了他们。”莱昂省略了惨烈过程,“但从他们遗落的装备和徽记看,似乎…与王都财务大臣麾下的荆棘鸟商会有关。”他紧紧盯着菲奥娜的反应。
菲奥娜的眉头微微蹙起,表情变得凝重而…困惑?“荆棘鸟商会?财务大臣的人?他们为何要强行闯入您的领地遗迹?这…这似乎不符合程序和法律。”她的反应毫无破绽,仿佛真的对此一无所知,且对财务大臣的行为表示不解。
莱昂心中冷笑,面上却同样困惑:“这也是我不解之处。财务大臣阁下似乎对那片废弃矿坑格外感兴趣,甚至不惜动用武力。我记得月溪女士您来自王都,又精通历史,不知是否听说过…那片区域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财务大臣阁下近期是否有什么…特殊的考古或勘探计划?”
他将问题巧妙地抛回给菲奥娜。
菲奥娜沉吟片刻,碧蓝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闪耀金币领的历史…确实有些模糊的记载。据一些古籍所述,那片区域在远古时期可能存在过一个活跃的矿业聚落,甚至可能与某些早已失传的矮人分支或古代文明有关。但具体细节,早已湮没在历史中了。财务大臣阁下为何对此感兴趣…”她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恕我直言,财务大臣阁下的某些决策,有时确实…令人费解。或许是为了寻找稀有矿藏?毕竟王国财政压力巨大…”
她完美地将自己摘了出去,并将财务大臣的行为归结为“令人费解”的财政需求,同时似乎无意中透露了“古代矿业聚落”的信息,与莱昂已知的情报吻合,显得真诚而可信。
“原来如此。”莱昂故作恍然,“多谢女士解惑。只是…经过这次冲突,领地防卫压力大增,我担心对方不会善罢甘休。月溪女士您见多识广,不知能否建议,该如何应对财务大臣方面的…过度关注?”他试图将话题引向寻求“帮助”。
菲奥娜脸上露出同情之色,她轻轻叹了口气:“财务大臣权柄甚重,正面冲突绝非明智之举。或许…男爵阁下可以尝试寻求更高级别的仲裁?或者…向其他同样关注历史与文化遗产的大臣陈情?毕竟,强行破坏古代遗迹,并非王国法理所容。”她的话语中, subtly 地将“其他大臣”点了出来,暗示了档案大臣的存在。
莱昂心中一动,果然!她在引导自己向档案大臣求助!
“其他大臣?比如…”莱昂顺势问道。
“比如…主管王国史料与古籍的档案大臣,奥伯龙·怀斯阁下。”菲奥娜自然地说道,仿佛只是随口举例,“怀斯大人对保护古代遗产一向不遗余力。若男爵阁下能提供确凿证据证明财务大臣的人破坏古迹,或许能引起档案大臣的介入和调查。”她给出了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建议。
“档案大臣…”莱昂露出思索的表情,“这确实是一条思路。多谢女士指点。”
“举手之劳。”菲奥娜微笑道,“希望能帮到您。作为文化参赞,保护领地内的历史遗迹,也是我的职责所在。”她再次强调了她的“职责”,完美掩盖了真实目的。
这次试探性的接触,双方都在暗中过招,表面上却滴水不漏。莱昂基本确认了菲奥娜档案大臣密探的身份及其目标(古代遗迹),而菲奥娜则似乎成功地将“寻求档案大臣帮助”的念头植入了莱昂心中,并进一步验证了财务大臣的行动与地底遗迹有关。
就在莱昂准备告辞时,菲奥娜似乎无意间问了一句:“对了,男爵阁下,冲突发生时,塔莉娅公主殿下…没有受到惊扰吧?我似乎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动静。”她碧蓝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
莱昂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公主殿下安好。那些宵小之徒,还不敢惊扰殿下。”他含糊带过,绝不会透露塔莉娅出手的关键信息。
“那就好。”菲奥娜笑了笑,不再多问。
离开菲奥娜的房间,莱昂心情复杂。对方比他想象的更加谨慎和聪明。想要从她那里获得更多信息或利用她,绝非易事。
与此同时,布琳的“工坊”终于正式开张了。有了矮人提供的优质燃料和材料,她的研究(和破坏)效率大大提升。整个男爵府后院整天回荡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偶尔的小型爆炸声以及布琳兴奋的大呼小叫。
她首先为格温量身打造了一面全新的、融合了矮人锻造技术和她自己“吸震符文”理念的塔盾。盾牌主体由多层复合金属锻造,内部镶嵌了吸能软木和古怪的胶质层,表面布满了玄奥的符文。虽然卖相依旧有些…粗犷(布琳的审美一向如此),但防御力惊人,格温测试后爱不释手,尤其对抵御音波和冲击有奇效。
她还尝试用月影石边角料和魔晶石碎片为伊莎贝拉制作了一个“便携式能量稳定器”,用于在野外进行能量实验时减少干扰,虽然效果不稳定(偶尔会让法术能量变得极其不稳定),但思路得到了伊莎贝拉的赞赏。
最让人意外的是,布琳的工坊竟然引起了塔莉娅公主的注意。或许是被那整天叮当作响的声音和偶尔闪过的魔法光芒所吸引,某天下午,塔莉娅居然纡尊降贵,溜达着来到了后院工棚。
她好奇地看着布琳挥汗如雨地捶打烧红的铁块,看着火星四溅,看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和半成品,琥珀色的竖瞳中闪烁着一种…类似于看到新奇玩具的光芒。
“喂,红头发矮墩墩,你整天敲敲打打的,在做什么好玩的东西?”塔莉娅饶有兴致地问。
布琳见到公主殿下亲临,吓了一跳,连忙行礼(姿势依旧别扭):“回殿下!我在尝试打造能对抗地底怪音波的装备!还有…还有一些小实验!”她献宝似的拿出那把“噪音发生器”的残骸,“可惜这个上次用坏了…”
塔莉娅拿起那个焦黑的金属筒,撇撇嘴:“粗糙。能量利用率低得可怜。你想制造噪音?龙息喷一下比这响多了。”
布琳眼睛一亮:“龙息?!对啊!殿下您的龙息能量模式如果能模拟出来,哪怕一点点,绝对能制造出最强的干扰声波!甚至…甚至可以用来淬火!绝对能打造出神兵利器!”矮人工匠的狂热瞬间压倒了对龙族的敬畏。
塔莉娅似乎被这个马屁拍得有点舒服,哼了一声:“想用我的龙息?代价可是很高的。”但她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随手拿起一块布琳练手用的、杂质较多的黑铁锭,伸出纤纤玉指,指尖冒出一缕极其细微的暗金色火苗,轻轻在铁锭上一燎。
嗤…那块坚硬的铁锭如同蜡块般瞬间融化、汽化了一大块,断面光滑如镜,甚至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结晶化纹理!
布琳和偷偷围观的其他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何等的控制力和火焰温度?!
“看清楚了?能量要凝聚,爆发要集中。”塔莉娅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个演示,将那块报废的铁锭扔回废料堆,“你们矮人那套猛砸猛烧的手法,太糙了。”她嘴上嫌弃,却似乎无意中点拨了布琳一下。
布琳如获至宝,盯着那块结晶化的铁锭断面,眼睛发光,喃喃自语:“能量凝聚…瞬间高热…结构改变…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谢谢殿下指点!”她立刻扑到工作台前,开始疯狂计算和画图,似乎有了新的灵感。
塔莉娅看着陷入狂热状态的布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甩着尾巴溜达回府里了。但自那以后,她偶尔会来工棚逛一圈,偶尔点评(嫌弃)几句,偶尔随手演示(破坏)一下,竟然无形中成了布琳的“特别技术顾问”(虽然双方都没承认)。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菲奥娜·月溪,用画笔和文字,悄悄记录在了她的素描本上…她的目光在塔莉娅、布琳以及她们接触的那些蕴含特殊能量的材料上来回移动,碧蓝的眼眸深处,闪烁着愈发浓厚的兴趣。
就在这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的日子里,某天深夜,阿尔弗雷德在进行例行巡查时,在菲奥娜房间外的垃圾篓(她依旧有焚烧废纸的习惯,但偶尔会有碎片飘出)里,发现了一角未完全烧尽的、绘有奇特图案的纸片。
纸片上,并非档案大臣的常青藤羽毛笔徽记,而是一个极其隐晦的、用特殊墨水绘制的图案——那是一只隐藏在荆棘花丛中的、瞳孔竖立的眼睛!
这个图案,阿尔弗雷德从未见过!它不属于财务大臣,也不像档案大臣的风格!这诡异的图案,似乎预示着菲奥娜·月溪的身份和目的,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闪耀金币领的破产工坊,在叮当声中,掩盖着越来越深的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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