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反而愈发密集冰冷。姜青白蜷缩在一个被狂风掀倒的枯树形成的狭小空间下,浑身湿透,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体温正在快速流失,双手的伤口在寒冷和潮湿中变得麻木,继而传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刺痛和痒意——这是发炎的前兆。
连续三十多个小时的高度紧张、饥饿、寒冷和跋涉,几乎将她的体力与意志消耗殆尽。灵泉水的补充效果越来越微弱,那点暖意刚从喉咙滑落,就被周身刺骨的寒意吞噬。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榨干水分的海绵,脆弱得一碰即碎。
掏出那份已被雨水浸染得字迹模糊的地图和指北针,她再次确认自己的位置和方向。距离“鹰嘴峡”直线距离不足十公里,但这最后十公里,却是最艰难的一段。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河谷地带,根据地图标注和她的观察,那里极有可能设有“敌军”的固定哨卡或频繁的巡逻路线。以她现在的状态,强行穿越无异于自投罗网。
放弃吗?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狠狠掐灭。
战俘营的折磨都熬过来了,这最后的关卡,绝不能倒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混沌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硬闯不行,绕路?地图显示,河谷两侧是更加陡峭难以攀爬的山岭,以她现在的体力,恐怕没等翻过去,时限就到了,或者直接失温昏迷在某个山坳里。
必须想别的办法!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枯木,积雪,泥泞……还有,动物活动的痕迹?她注意到不远处有几处不太明显的蹄印,像是狍子或野羊留下的。
动物……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几乎冻僵的脑海!
她的空间,除了灵泉和储物,还有一个她极少动用、甚至不确定在如此虚弱状态下能否成功的能力——动物沟通!这是一种模糊的、基于意念的情感传递和简单引导,并非真正的语言交流。在前世也只是偶尔在极近距离对温顺动物生效过。
现在,这是她唯一可能破局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和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意念沉入空间,这一次,她没有去汲取所剩无几的灵泉,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尝试去感知、去呼唤。
目标,不是那些胆小的食草动物。她的目光投向更远处幽深的林线,那里是大型捕食者可能活动的区域。在这片寒冷的地带,会是……狼?还是熊?
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她只需要一个足够引起“骚乱”的存在。
将自身残存的、带着不屈意志的精神力,混合着空间那丝微妙的亲和力,如同投石入水般,向着那片区域扩散出去。传递的不是具体的指令,而是一种强烈的、引导性的意念——“食物……聚集……河谷方向……”
这是一种极其冒险的尝试!她无法控制被吸引来的是什么,更无法预测其行为。一旦引来无法抗衡的猛兽,她可能第一个成为猎物。而且,这种精神层面的消耗远比体力消耗更甚,不过片刻,她就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识海如同被针扎般刺痛。
但她没有停止,咬紧牙关,持续释放着那微弱却执着的意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雨雪依旧,周围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绝望再次开始蔓延。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拼死一搏强行穿越河谷时——
“嗷呜——!”
一声悠长而苍凉的狼嚎,陡然从远处的山岭间传来,穿透雨雪的幕帘,清晰可闻!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狼群!
姜青白精神一振,强忍着大脑的抽痛,凝神倾听。狼嚎声似乎在移动,并且……正是朝着河谷方向而来!
几乎是同时,河谷对岸的“敌军”哨卡方向,传来了几声短促的哨响和隐约的人声喧哗!显然,他们也发现了这不同寻常的动静!
机会!
姜青白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她不知道狼群是否真的被她的意念影响,但混乱已经产生!
她不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从枯树下爬出,如同幽灵般,沿着河谷边缘植被相对茂密的地带,开始急速潜行。她的动作因为寒冷和虚弱而显得有些僵硬,但每一步都踩在泥泞最浅、声响最小的位置,身影在灰蒙蒙的雨雪和地形起伏中若隐若现。
对岸的哨卡显然被突然出现的狼群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探照灯的光柱在河谷及对面的山林间胡乱扫视,人声和哨声更加密集,甚至响起了几声模拟警告的枪声。
姜青白心如擂鼓,却冷静到了极致。她利用这短暂的混乱窗口,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快速而无声地穿过了原本危机四伏的河谷地带。
当她终于踏上河谷对岸相对安全的林地时,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她强撑着靠在一棵树后,回头望去,只见对岸哨卡依旧一片忙乱,狼嚎声渐行渐远。
成功了!
她真的利用这近乎异想天开的方式,制造了混乱,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穿越了最后的屏障!
然而,危机并未完全解除。刚才的精神力消耗和最后的狂奔,让她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彻底到了极限。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都几乎感觉不到。
还有最后几公里……
她颤抖着取出指北针,手指冻得几乎握不住。
不能倒在这里!
她想起了秦晋川,想起了“顶峰相见”的约定,想起了自己立下的誓言。一股不甘的执念从心底升起,支撑着她几乎散架的躯体。
她开始用一种近乎机械的、麻木的姿态,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鹰嘴峡”的方向挪动。意识开始模糊,全凭一股不屈的本能在驱动着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雨雪似乎小了一些。
模糊的视线里,前方隐约出现了一道险峻的峡口,形似鹰喙。
“鹰嘴峡……”她无意识地喃喃,干裂的嘴唇翕动。
就在她看到峡口下方隐约有几个模糊的人影,似乎是先抵达的队员和接应教官时,那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彻底崩断。
眼前一黑,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她向前软倒下去。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似乎感觉到,一道比其他身影更快的、带着劲风的身影,正朝着她倒下的方向疾冲而来……
那身影,带着一种让她在绝境中都会感到一丝安心的、熟悉的气息。
但她已经无法确认,也无法思考了。
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彻底淹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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