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却没有像大家那样沮丧。他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凉茶，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在体制内，硬碰硬只会死得更快，必须用更高明的方法破局。他想起了省城学习时高副院长说的话：“真正的本事，是能在任何环境下，都能为病人治病。”
他立刻制定了应对策略。首先，更加严格地规范科室管理。他让苏青和他一起，把每一个病例的病历书写得更加详实，不仅包括西医的检查数据、诊断结果，还要详细记录中医的望闻问切——舌苔的颜色、脉象的强弱、面色的变化，辨证分型的依据，立法处方的思路，甚至病人的饮食、作息、情绪变化都一一记录，数据详实，逻辑清晰，让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
其次，他改变了推广策略，不再急于推广复杂的中药方剂，而是从最简单、最安全、也最能体现中西医结合优势的“治未病”和慢性病调理入手。比如，针对本地夏季多湿热、社员容易中暑的情况，他配制了“清凉解毒茶”，用金银花、菊花、薄荷、甘草按比例混合，用灵泉培育的草药种子种出来的药材，药效比普通草药强一倍，免费提供给候诊的病人和卫生院的职工，既能防暑降温，又能清热解毒，每天都能送出几十份，深受大家欢迎。
针对秋季干燥、咳嗽高发的情况，他又配制了“润肺止咳茶”，用麦冬、沙参、梨皮、冰糖熬制，味道清甜，效果显着，很多家长都带着孩子来要。对于高血压、糖尿病等慢性病人，他在规范使用西药的基础上，重点指导他们进行饮食调理——比如高血压病人多吃芹菜、冬瓜，糖尿病病人少吃甜食、多吃杂粮，再教他们简单的穴位按摩，比如按压足三里、涌泉穴调理体质，配合太极拳等非药物疗法，有效改善了病人的生活质量，也避开了“中药方剂”的敏感区。
这些举措，看似退让，实则是以退为进。不仅服务了群众，积累了口碑，还让张科长的“备案审核”要求成了一纸空文——毕竟，这些药茶、食疗方、按摩手法，算不上“方剂”，不需要审批。
与此同时，凌风开始暗中调查张科长此次发难的背后原因。他让孙大壮通过他在县里的亲戚悄悄打听。孙大壮很快带来了关键消息：张科长的岳母，有很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已经卧床三年多了，关节肿胀变形，疼痛难忍，在县医院看了很多次，用了不少止痛药和激素，效果越来越差，副作用却越来越明显，张科长为此愁得睡不着觉。
凌风心里一动，这是一个机会，但也是一个风险极大的尝试。如果主动提出给张科长岳母治病，治好了，或许能改善与县卫生局的关系；但万一治不好，或者过程中出点问题，只会让对方抓住把柄，雪上加霜。
他仔细权衡后，决定不主动提及，而是等待时机。他让苏青通过她在县医院的同学，悄悄拿到了张科长岳母的病历复印件。病历显示，病人属于“类风湿关节炎晚期”，西医诊断明确，长期服用非甾体抗炎药和激素，出现了胃溃疡、骨质疏松等副作用，中医辨证属于“寒湿痹阻日久，肝肾亏虚，瘀血阻络”，病情复杂，治疗难度极大。
凌风结合病历和自己的临床经验，精心拟定了一个中西医结合的调理方案。方案以“温经散寒、祛风除湿、滋补肝肾、活血通络”为原则，中药方面，用制附子、干姜、桂枝温经散寒，独活、羌活、防风祛风除湿，当归、川芎、丹参活血化瘀，杜仲、牛膝、枸杞子滋补肝肾，同时考虑到病人有胃溃疡，加入了党参、白术、茯苓保护脾胃，所有药物的剂量都经过精确计算，避免加重肝肾负担。
西药方面，建议逐渐减少激素用量，避免突然停药导致病情反弹，同时加用胃黏膜保护剂，减轻胃肠道副作用。外用方面，用艾叶、红花、独活、威灵仙煎水熏蒸关节，配合针灸和按摩，缓解疼痛、改善关节功能。
他把这个方案详细记录下来，打印成一份简洁明了的摘要，没有署名，只标注了“类风湿关节炎调理参考方案”，里面详细说明了治疗原则、药物组成、用法用量、注意事项，特别强调了“需在专业医生指导下使用，避免与原有药物冲突”。
机会很快就来了。县卫生局组织各公社卫生院负责人到县里开会，李院长带着凌风一起参加。会后聚餐时，几个公社的院长凑在一起聊天，有人问起张科长最近怎么总是愁眉苦脸的，张科长叹了口气，说出了岳母患病的事：“唉，老岳母卧床三年，看着真心疼，县医院的专家也没辙，真是愁死人。”
凌风觉得时机成熟了。他趁敬酒的机会，走到张科长身边，语气诚恳地低声说：“张科长，听说您家里老人身体不适，是风湿痹痛？我在基层处理过一些类似的病例，中西医结合的方法，在缓解疼痛、改善关节功能方面，有时候能起到一些辅助作用。我根据常见的证型，琢磨了一个调理的思路，也不知道对不对，要不您看看，就当是个参考？”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事先准备好的方案摘要，递了过去。
张科长愣了一下，接过纸条，仔细看了起来。他虽然是医政科的，不是临床专家，但基本的医学知识还是有的。他看得出，这个方案思路清晰，考虑周全，既兼顾了中医的辨证论治，又结合了西医的规范治疗，还特别强调了药物的副作用和注意事项，非常严谨，比县医院给的方案还要细致。
他惊讶地看了凌风一眼，眼神复杂——有疑惑，有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没想到，这个被自己处处刁难的年轻人，竟然会主动关心自己的家事，还能拿出这么专业的方案。
“凌风同志，你……有心了。”张科长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把方案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了口袋，“这个方案……我回去跟县医院的医生商量商量。如果有用，我一定谢谢你。”
“您别客气，张科长。”凌风态度谦逊，给足了张科长面子，“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不成熟的想法，仅供参考。一切还是要以县医院专家的诊断和治疗为准，千万别因为我的方案影响了正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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