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锋即将刺入卢佛送的心脏,阿鸡眼中只有完成任务的无情。
卢佛送瞳孔开始涣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停手吧!阿鸡!”
一个清冷、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如同冰泉般刺破了工厂死寂的绝望。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
阿鸡的刀锋猛地停住,距离卢佛送的胸口只有一寸!
他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是震惊,是难以置信。
他抬头望向声音来源。
工厂深处,那片被何矢麒悍雷轰出的巨大深坑边缘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了四个人影。
为首者,正是他们追寻的——金婵。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与这破败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她的面容依旧美丽,但那双曾经灵动或温柔的眼眸,此刻却深邃如古井,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虚妄。她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人,而像一位洞悉真理的审判者。
在她身后,静静地站着三个人影。
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金婵右后侧的那位白发少年。他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面容精致得近乎非人,雪白的长发柔顺地披散着,穿着一身同样素白的、样式奇特的衣袍。他眼神空茫,仿佛倒映着整个宇宙的星辰,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却仿佛是整个空间的核心,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存在感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连空气中狂暴的能量余波和血腥味都似乎被冻结、被抚平。
卢佛送涣散的目光在触及这白发少年的瞬间,如同被针扎般猛地收缩!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追踪了无数日夜的熟悉悸动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林一!”
那个自带毁灭、行踪成谜、被视为最大威胁的始作俑者,平静地站在金婵身后!
“许久不见,卢佛送。”林一笑道,他的笑让人产生他仿佛能治愈这个世界所有罪恶。
像极了小说故事里的天使治愈着你。
另外两人则如同沉默的影子,一左一右护卫在金婵和林一稍后的位置,气息内敛。
“这就是【七美德】的能力么?”阿鸡用着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带着前所未有的干涩和惊疑,他下意识地收回了苗刀,赤红能量瞬间敛去,此刻他的心里更多的却是不安。
金婵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深深的讽刺。“他也不过是这巨大谎言中,一个自以为是的可怜虫罢了。”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扫过濒死的卢佛送、昏迷的何矢麒,最后落在阿鸡身上,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似乎要刺穿他的灵魂。
“看看你们,看看我们。”金婵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清晰得可怕,“为了所谓的立场、任务、力量、甚至是虚无缥缈的目标,拼得你死我活,血肉横飞。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她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卢佛送身前不远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卢佛送挣扎着抬起头,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依然能看清金婵眼中那令他心寒的、洞悉一切的冷漠。
“卢队长,还有你们的各位,”金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更深的责怪,“你们伪造一个又一个故事,牺牲一位又一位的同伴,是为了‘保护’?还是为了维持你们那摇摇欲坠的秩序?”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你们编织的谎言,也该被揭穿了!”
“什么阐教!什么截教!什么道法自然,什么替天行道!”金婵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那不过是你们这群可怜人为了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寻找归属感、为了合理化我们这身不属于人类的力量而精心编造的神话故事!是包裹在你们非人本质之外的一层华丽、却脆弱的糖衣!为什么那时候死的不是我,我早该知道的,是你需要【读心】。从头开始就不应该有我,更从来都不应该对你抱有我们的想法,我错了!可人死不能复生!”
“其实我们相识的那一天,你已经知道怎么控制【初见】了吧?卢佛送!”金婵的眼眶通红,质问着卢佛送,“你体内为什么拥有四种异能?之前【初见】没有鉴定过你身上这种情况啊!【君岚】、【君焰】、【悍雷】和一个没有用的异能,你也吃人了吧?你也是兽啊?”
卢佛送如遭雷击。
“我们明明都是人类中的异类,选择同胞相杀,只为了‘保护’界外的人类!?”金婵斩钉截铁,“这个世界,这个看似真实、有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世界,包括我们拥有的这些异能...…”她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柔和却蕴含着奇异规则感的白光,“都不过是更高存在创造的一个庞大、精密的沙盒!一个牢笼!”
她的目光转向身后那位白发少年——林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卢佛送。但我并没有被【七美德】影响,也明白你对【七宗罪】的控制欲望。我之前说过的,木裕就交给我吧。”金婵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敬畏,“林一他并非你们追捕的毁灭者。他是这个沙盒运行中产生的一个变量,作为觉醒的观测者。他存在的本身,他的毁灭属性,并非主观意愿,而是他看得太深、太透,触碰到了这个沙盒的底层规则和边界,他的存在本身就会引发这个虚假世界的排异反应和崩坏预兆。”
林一依旧安静地站着,空茫的眼神似乎没有焦点。
“我接触到了林一,接触到了真相。”金婵收回目光,看向卢佛送,眼中最后一丝波动也归于沉寂,“你们的争斗,无论是为了所谓的正邪,还是为了争夺资源、维护谎言,在这个注定走向终结的虚假舞台上都毫无意义。唤醒其他像我们一样的异类,寻找离开这个沙盒的路,或者平静地接受终焉,这才是我们仅有的、真实的选项。”
她最后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卢佛送和昏迷的何矢麒。
“这场闹剧,到此为止了。回去告诉你的老板,游戏规则变了。”
说完,金婵不再看他们,转身。
林一空茫的目光似乎掠过卢佛送,那一眼没有任何情绪,却让卢佛送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丢在显微镜下,所有秘密、所有挣扎都无所遁形。
“改天再见了,卢佛送——如果,你能活下来。”
随即,林一也默默转身。
金婵、林一,以及那两个沉默的护卫,他们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在工厂废墟的阴影中无声无息地淡去、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满地狼藉、两个濒死的曾经的“队友”和新队友——阿鸡。
工厂重新陷入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绝望。风无情地卷来,吹起地上的灰烬和血腥味,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卢佛送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我还是没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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