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初刻,朝阳甫升,金辉洒满群山,将“靖风书院”的青瓦飞檐染上一层暖色。九名身着书院统一发放的素色深衣的学子,怀着各异的心情,步入“明伦堂”。堂内空旷,仅设十张蒲团,呈半圆形环绕讲席。讲席之后,唯有那幅“道器兼融”的匾额,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显得异常肃穆,甚至带着几分无形的压力。
李靖风早已端坐于讲席之上,他未着华服,仅是一袭简单的玄色深衣,未戴冠,墨发以一根木簪束起。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依次入座、神色各异的九张年轻面孔——有好奇,有审视,有不屑,也有几分隐藏的激动。苏清月、秦雪、叶诗涵、叶灵儿四人则静坐于堂后一侧的屏风之后,默默观礼,连最跳脱的叶灵儿此刻也屏息凝神。
待众人坐定,堂内落针可闻。李靖风并未如寻常师长般开场寒暄,亦未拿出任何书卷。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如同深潭,缓缓掠过每一张脸,那沉默本身,便是一种强大的气场,让原本有些浮躁的空气渐渐沉淀下来。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如同磐石投入静水,在每个人心头激起涟漪:
“今日,是尔等入书院第一课。”
“吾不讲《论语》,不释《兵法》,不授任何具体之技艺。”
他的话语在这里微微一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直视人心深处。
“吾只问尔等一个问题——”
“何、为、道?”
三个字,清晰,缓慢,重若千钧。
堂内一片寂静。学子们面面相觑,有人皱眉思索,有人面露不解,有人则觉得这个问题太过空泛玄虚。
来自硅谷的天才少年艾伦·陈,最先忍不住,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带着西方教育培养出的逻辑与质疑精神,开口问道:“院长,您所说的‘道’,是指自然规律(Natural Law)?是物理法则(physical principles)?还是某种形而上的哲学概念(metaphysical concept)?这个概念太过宽泛,缺乏明确的定义和边界,我们该如何讨论?”他的语速很快,带着一种急于厘清概念的迫切。
李靖风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汝研发人工智能,可曾想过,赋予机器以‘智能’之‘道’何在?是模仿人类神经网络之‘形’,还是追求其决策逻辑之‘魂’?若有一日,机器之‘智’超越人类,其行事的准则,当依何‘道’?”
艾伦·陈愣住了,张了张嘴,一时竟无法作答。他习惯于处理代码和算法,却从未从这个角度深思过自己工作的终极意义。
这时,那位来自欧洲古老家族的继承人,金发碧眼的玛尔塔·冯·哈布斯堡,用带着优雅腔调的中文开口,她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着深厚的兴趣:“院长,据我所知,在古老的东方智慧中,‘道’是万物本源,是运行的规律,是‘天人合一’的境界。如《道德经》所言,‘道可道,非常道’。它不可言说,只可体悟。我们坐在这里空谈,是否本身就偏离了‘道’呢?”她的话语带着谦逊的探究,却也点出了“道”的不可言传性。
李靖风看向她,目光中有一丝赞许:“知‘道’不可道,是知入门径。然,若不启唇问路,如何知方向?体悟需根基,思索乃开端。汝痴迷东方文化,是爱其器物之美,礼仪之盛,还是欲探寻其背后,支撑这灿烂文明数千年不坠之‘精神道统’?此道统,于今日之世界,又有何价值?”
玛尔塔陷入了沉思,秀美的眉头微微蹙起。
“院长!”声音洪亮而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是哈桑,他盘腿坐在蒲团上,身形魁梧,“您说的这些太深奥了!在我的部落,力量就是道!能猎取最凶猛野兽的猎手,能带领族人赢得战争的酋长,就是掌握了‘道’的人!拥有资源,拥有力量,就能决定规则!”他挥舞着手臂,带着原始的直率与力量崇拜。
李靖风并未斥责他的粗鲁,而是平静地问:“若力量便是道,那么,力强者恒胜,力弱者恒亡,此乃天地至理?然,昔日蒙古铁骑纵横欧亚,力可谓强矣,其帝国维系不过百年。而今,掌握核武之国度,力可谓极矣,可能凭此力令万邦真心归附,文明永续否?力量,当为何种‘道’服务?若力量无‘道’约束,与野兽之搏杀何异?”
哈桑张大了嘴巴,他从未思考过力量之外的东西,李靖风的话像是一把钥匙,试图打开他思维中一扇从未开启的门。
赵明宇扶了扶眼镜,接过话头,带着学究式的严谨:“院长,学生以为,道在经典之中。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老庄无为,韩非重法。先贤已将为人之道、治国之道阐述殆尽。我们是否应当先皓首穷经,精研典籍,方能窥得大道之一二?”他相信文本和权威的力量。
“典籍载道,然非道本身。”李靖风的目光如同能穿透历史迷雾,“读万卷书,可知尧舜禹汤之事,可能解今日全球化之困局?可知孙子用兵之妙,可能应对现代信息战之诡谲?若只知埋首故纸堆,与蠹虫何异?吾问尔等,是问当下之尔等,身处这古今交汇、东西碰撞之时代,尔等自身,当以何‘道’安身立命?”
他这番话,将问题从遥远的经典拉回到了每个人自身,拉回到了这个具体的时空。
堂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与之前不同,带着一种沉重的思考氛围。学子们不再急于表达,而是开始真正审视自己的内心和所处的时代。
一位来自中东、饱经战乱地区的学子低声用阿拉伯语喃喃了一句,翻译器传出他苦涩的疑问:“在废墟和硝烟中,道在哪里?是复仇的道?是忍耐的道?还是遗忘的道?”
一位出身优渥、却深感精神空虚的国内富家女,眼中带着迷茫:“当物质不再匮乏,当娱乐充斥生活,为什么我反而觉得更空虚?我的‘道’,难道就是沿着被设定好的精英轨迹,麻木地走下去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不再是对“道”的概念争执,而是变成了对自身处境和时代困境的叩问。
李靖风静静地听着,直到所有的声音再次平息。他才缓缓站起身,走到堂前,目光扫过这些年轻而困惑的面庞。
“尔等之问,亦是此世之问。”
“古今之变,非是线性的替代,而是层叠的交融。科技日新月异,人性亘古难移。”
“安身立命之本,不在外求,而在内省。不在固守一隅,而在融会贯通。”
“书院能予尔等的,非是标准答案,而是一柄钥匙,一种视角,一份淬炼。”
“钥匙,助尔等打开被成见封锁的思维之门;”
“视角,让尔等能同时仰望星空与俯瞰尘埃;”
“淬炼,将使尔等之意志如精钢,能承受迷茫、质疑乃至失败之重击,而不改其求索之心。”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明伦堂内回荡:
“道,在脚下,在手中,更在心中。”
“它并非遥不可及的虚幻之物,它就蕴藏在尔等每一次抉择,每一次思考,每一次对自我与世界的深刻洞察之中。”
“今日之问,望尔等常怀于心。”
“散了吧。”
没有总结,没有布置作业,第一课就这样戛然而止。
李靖风转身离去,留下九名学子兀自沉浸在巨大的思想冲击之中。有人眉头紧锁,有人眼神恍惚,有人若有所悟,有人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渴望。
屏风之后,苏清月轻声道:“他这是……点燃了一把火。”
秦雪目光锐利:“也是埋下了一堆炸药。就看这些小子们,是浴火重生,还是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叶诗涵眼中异彩连连:“这才是真正的传道……直指本心。”
叶灵儿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刚才大气都不敢出……不过,真的好厉害!”
阳光透过高窗,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这些年轻学子此刻纷乱的思绪,也如同那条漫长而未知的求道之路,刚刚在他们脚下,铺开了第一块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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