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台市的时光,在山岚聚散、溪流潺湲中,不疾不徐地流淌。
沈屿的隐居生活,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墨长卷,在“青瓷苑”这座小小的庭院里,徐徐铺展,笔墨日渐丰润,意蕴愈发悠长。
他与老板魏德华之间,因剑结缘的君子之交,也在这日复一日的晨光暮色中,沉淀得愈发醇厚自然。
晨光熹微中的剑韵,是每日不变的序曲。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后院老槐树下,便准时响起两道轻重缓急略有不同、却又和谐交融的破空之声。
魏德华依旧是主力教练,一招一式,法度严谨,气息绵长,将“养元剑”松柔圆活、内蕴刚劲的韵味展现得淋漓尽致。沈屿则像个谦逊而专注的学生,紧随其后,默默模仿,用心体会。
他不再如初学时那般刻意追求形似,而是更注重感受剑锋划过的轨迹与自身呼吸、意念的配合。
魏德华偶尔会停下,帮他纠正一下手腕的角度、调整一下步伐的重心,讲解几句运气发力的窍门:“沈先生,这一式‘云手回环’,意不在快,在‘圆’字,腰要带,臂要松,劲要透到剑尖,像毛笔在纸上画圈儿,要饱满,要连绵不绝。”
沈屿依言调整,放慢速度,果然觉得动作顺畅了许多,一股暖意自丹田升起,随剑势流转周身,收势之后,通体舒泰。
他练剑,全然没有争强好胜、要练成什么“高手”的心思,只将其视为一种高级的“体操”,一种动态的冥想,目的在于活动久坐的筋骨,调和内在的气血,沉淀浮躁的心绪。
这种纯粹的目的,反而让他进步神速,剑舞起来,虽无魏德华那份数十年功底的沉浑老辣,却也渐渐有了几分舒展大方、意到剑到的潇洒气度。
魏德华看在眼里,心中也暗自称赞这位“文化人”的悟性与定力。
午后斜阳里的垂纶,则成了沈屿“回报”魏德华的保留节目。
自从沈屿偶然一次提起自己去“龙泉”溪钓到了肥美的溪石斑,勾起了魏德华的兴趣后,这位平日忙于生意和练剑的老板,竟也对这“闲人”的乐趣生出了几分向往。沈屿便顺势将他“拉下了水”。
起初,魏德华对着纤细的鱼竿、复杂的线组和那些小如米粒的鱼钩浮漂,颇有些手足无措,远不如舞剑时那般挥洒自如。
沈屿耐心示范,从如何挂饵、抛竿、看漂,到如何感知水下轻微的咬钩信号、以及提竿刺鱼的时机和力道,一一讲解,俨然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
魏德华学得认真,到底是练武之人,手稳心细,很快便掌握了要领。
于是,龙台市郊那条清澈见底的“龙泉”溪畔,便常常出现这样一幅画面:沈屿与魏德华,一人一竿,相隔数米,坐在自带的折叠小凳上,身旁放着鱼护和饵料盒。
溪水淙淙,鸟鸣山幽,两人并不多话,只是偶尔交流一下鱼情,或者点评一下对方的“战果”。
魏德华起初还带着点“完成任务”的心态,但几次体验到鱼儿上钩那一瞬间的惊喜与搏鱼时的紧张刺激后,竟也真正爱上了这项活动。
他发现,这钓鱼与练剑颇有相通之处,都需要极度的耐心、专注以及对时机精准的把握,是一种很好的“修心”之法。
有时钓得兴起,错过了饭点,两人便就着带来的干粮和山泉水,在溪边解决一顿,别有一番野趣。沈屿的“钓鱼坑”,算是成功地为魏德华开辟了一片新的休闲天地。
魏家的锻剑作坊,位于老城更深的一条巷弄里,是一处颇具年头的青砖老宅,门楣上挂着“魏氏剑庐”的牌匾。这里由魏德华的儿子魏豪主要负责打理。
魏豪三十出头,性格不像父亲那般外放健谈,更显沉静内敛,眉宇间带着匠人特有的专注与执拗。他继承了魏家的锻剑手艺,是如今龙台市年轻一代铸剑师中的佼佼者。
沈屿在魏德华的引荐下,去过几次“剑庐”。每次踏入那扇厚重的木门,仿佛穿越了时空。院子里堆放着煤炭和待处理的铁料,空气中弥漫着煤烟、金属和淬火液的味道。
作坊内,炉火正红,风箱呼哧作响,砧墩厚重。魏豪通常赤膊上身,系着皮围裙,汗水沿着结实的肌肉流淌,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古铜色的光泽。
他手握铁钳,夹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坯,在砧墩上反复锻打,大锤小锤轮番敲击,发出富有节奏的、震人心魄的“叮当”声响,火星四溅。
沈屿总是静静地站在不会妨碍工作的角落,饶有兴致地观看。
他看到坚硬的铁块在千锤百炼中延展、折叠、融合,逐渐显现出剑的雏形;看到经过“淬火”这道关键工序时,烧红的剑身浸入冷水瞬间爆发出的大量蒸汽和刺耳的“呲啦”声,那决定着一把剑最终成败的瞬间,充满了仪式感和危险性;也看到魏豪在后续的打磨、抛光、装具过程中,那种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匠人精神。
魏豪话很少,只有在父亲问起工艺细节时,才会简洁地解释几句。沈屿也不多问,只是用眼睛看,用心感受这份传承了数百年的、充满力量与汗水的手艺。
这让他想起了在鼓浪屿看罗伯制陶,虽然材料、工艺、氛围截然不同,但那种对手艺的敬畏、对极致的追求,却是相通的。
离开时,他往往会买走一把魏豪亲手制作的小巧精致的茶刀或裁纸刀,既是支持,也是留念。
至于绘画,则成了沈屿在这段隐居生活中,最随心所欲、率性而为的一部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某种“任务”或“主题”去创作,而是完全兴之所至。画具就放在房间一角,想画时,便铺开纸笔。
有时,是画窗外庭院的一角:雨后挂在芭蕉叶上的水珠,晨光中跳跃的麻雀,暮色里染上金边的老墙灰瓦。他用的是水彩,颜色清透,笔触轻快,捕捉的是瞬间的光影与生机。
有时,是画钓鱼时的所见:溪流中光滑的卵石,水底摇曳的水草,甚至是一条刚钓上岸、鳞片闪着银光的溪鱼。他用的是速写,线条简洁有力,重在表现物体的形态与动感。
有时,心血来潮,他也会支起油画架。画的可能是“剑魄轩”里陈列的、在灯光下泛着幽冷光泽的宝剑静物;也可能是凭记忆描绘的“魏氏剑庐”里那炉火熊熊、汗流浃背的锻打场景。
油画浓郁的色彩和厚重的肌理,更适合表现金属的质感、火光的炽热以及那种厚重的历史感。
他画得很慢,一层层地铺色、覆盖、调整,不急于求成。画得顺手时,可以连续画上几个小时;感觉不对时,便果断放下,绝不自寻烦恼。
完成的作品,有的自己满意,便小心收好;有的觉得不尽人意,便搁置一旁,甚至直接刮掉重来。
绘画于他,彻底回归了最本真的功能——记录眼睛看到的、内心感受到的美好瞬间,是愉悦自己、安顿心灵的一种方式,而非追求外界认可的手段。
就这样,练剑、垂纶、观匠、作画……这几件事如同几根清新的丝线,交织成了沈屿在龙台市充实而恬淡的日常生活锦缎。
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没有刻骨铭心的遭遇,只有日复一日的平凡与宁静。
但这种“平凡”之中,却蕴含着一种深厚的力量:身体的活力在剑舞中焕发,心灵的尘埃在垂钓中涤荡,对传统技艺的敬畏在观摩中滋长,对美的感知在笔墨间流淌。
魏德华有时会打趣他:“沈先生,您这日子过的,真是神仙也不换啊!练剑强身,钓鱼怡情,看我们打铁算是体验生活,闲来还能画画,每一样都玩得像模像样!”
沈屿只是笑笑,并不多言。他享受的,正是这种“心手闲适”的状态。不执着于结果,只沉浸在过程本身;不追求意义,只感受当下的愉悦与安宁。
龙台市的剑影瓷光,山风水韵,悄然滋养着他的身心,让他的这次“躺平”之旅,愈发显得从容、丰盈,且根基扎实。
他仿佛一株植物,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土壤和节奏,静静地生长,默默地积蓄着内在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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