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伊伯带的冰冷死寂之中，“渡虚”号星舟如同一粒被遗忘的宇宙尘埃，静静地悬浮着。
船舱之内，岩罡死死地盯着那面巨大的光影水镜，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就在刚才，他亲眼看到主人只是平静地闭上双眼，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没有毁天灭地的神通。
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主人，我们……”岩罡的声音干涩，他想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等着吗？
然而，陆沉没有回答他。
他依旧双眸紧闭，盘膝坐于船首，整个人仿佛与这艘船，与这片星空，都融为了一体。
他不是在等待，而是在……指挥。
在他的神念“视野”之中，那片位于火星与木星之间，沉寂了亿万年的小行星带，那张由无数引力线条交织而成的精密“棋盘”，其最关键的一枚“棋子”，已经被他轻轻地，拨动了。
那颗直径超过十里的铁镍陨石，在被他以自身之道，扰动了那维系了亿万年的引力平衡之后，轨道发生了一丝仅有百万分之一的微小偏移。
就是这丝偏移，让它与另一颗紧邻的、体积稍小的陨石，发生了最致命的……触碰。
多米诺骨牌，倒下了。
一场无声的、却又无比宏大的毁灭连锁，在黑暗的宇宙深处，轰然……上演！
轰！
两颗陨石在撞击的瞬间，便化作了无数大小不一的碎片，如同天女散花般，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而这些碎片，又如同最精准的弹珠，狠狠地撞向了更多、更远处的陨石！
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
不过短短数十息的功夫，一场席卷了数千颗陨石的连锁撞击，便已然成型！
这片沉寂了亿万年的死亡地带，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了一锅彻底沸腾的……钢铁魔汤！
岩罡在那光影水镜之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那片原本还算有序的小行星带，此刻，已然化作了一片混乱的炼狱。
无数的陨石在互相碰撞、碎裂，掀起一场场无声的、纯粹由动能所引发的毁灭风暴。
“这……这就是……”岩罡的声音，因极致的震撼而剧烈颤抖。
这便是主人的“烟火”吗？
仅仅是拨动了一颗小行星，便引动了如此恐怖的……天灾？
然而，他很快便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这，甚至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聚。”
陆沉的双眸，依旧紧闭，口中，却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一个，仿佛蕴含了天地法则的字！
嗡——！
他那早已与整片星域相合的道韵，再次展开！
丹田气海之内，那尊晶莹剔...透的道碑元婴，光芒大放！
那场本应混乱无序，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的陨石风暴，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地，按住了！
约束！
引导！
无数的陨石碎片，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激射，而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凭空产生的引力，强行地牵引着，汇聚着，向着同一个方向……奔涌而去！
一条由数以亿万计的、燃烧着、翻滚着的陨石碎片所构成的……死亡洪流，在黑暗的宇宙之中，轰然成型！
它的宽度，超过千里！
它的长度，蔓延万里！
它以一种足以让任何生灵都为之绝望的速度，裹挟着足以毁灭一颗小型星辰的恐怖动能，向着那片早已被陆沉锁定的……水蓝色星球所在的空域，咆哮而去！
“天……天啊……”
船舱之内，岩罡看着光影水镜之上那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恐怖景象，早已被震撼得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这……这才是主人的“烟火”吗？
这哪里是烟火！
这分明是……神罚！
是执掌星辰，言出法随，将整个星系都化作自己手中刀剑的……创世神罚！
……
水蓝色星球的外层空间。
三座通体漆黑的“序列清除者”，依旧在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它们的“清理”程序。
它们的数据库中，没有任何关于“情感”的设定，自然也无法理解，它们那冰冷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一个……何等恐怖存在的逆鳞。
就在这时。
三座清除者，其完美的晶体表面，几乎在同一时间，微微一闪。
【……警告……检测到超高能级的、非正常天体运动……】
【……正在分析……数据量过载……判定为‘天灾’级异常……】
【……威胁等级：高……】
【……启动紧急规避程序……失败……空间已被高能粒子流锁定……】
【……切换至‘清理’模式……】
三座序列清除者，其面向陨石洪流方向的那个完美切面，同时光芒一暗。
三道粗壮的、纯粹由“无”所构成的抹除射线，撕裂了黑暗，向着那奔涌而来的死亡洪流，射了过去。
这是它们最强的，也是唯一的攻击手段。
足以从概念层面，抹除一颗星辰的攻击。
然而，这一次，它们面对的，不是一颗星辰。
而是一片……由亿万颗星辰碎片，所组成的……愤怒的海洋！
嗤——
那三道抹除射线，在接触到陨石洪流的瞬间，便轻易地，在其前端，蒸发出了一个直径超过百里的巨大空洞。
但，也仅此而已。
对于那条蔓延万里的死亡洪流而言，这小小的空洞，甚至连一丝浪花都算不上。
下一刻，无穷无尽的、燃烧着、翻滚着的陨石碎片，便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摧枯拉朽的姿态，彻底地，将那三座漆黑的晶体，连同它们周围那片空域，彻底……
——淹没！
一场无声的，却又无比璀璨的“烟火”，在黑暗的宇宙深处，轰然……盛开。
……
水蓝色星球。
全球各地的天文台，在这一刻，彻底陷入了瘫痪与……疯狂！
“上帝！那是什么？！一场……一场史无前例的流星雨！”
“不！那不是流星雨！那是……那是整个小行星带，都在……都在燃烧！它们汇成了一条……一条死亡的河流！”
“偏离了！它的轨道偏离了！我的天，它没有撞向我们！它……它从我们星球的旁边，擦肩而过了！”
“快！计算它的轨迹！计算它的目标！它……它撞毁了什么？！”
无数的科学家，无数的军事专家，在这一刻，都呆呆地看着那从卫星上传回的、足以颠覆人类数千年文明认知的恐怖画面，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看到，那条由亿万颗陨石组成的死亡洪流，在与他们的星球擦肩而过之后，精准地，撞向了外层空间那片……空无一物的区域。
然后，一场无声的，却又无比璀璨的爆炸，发生了。
没有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那场仿佛来自神明的“天罚”，究竟毁灭了什么。
更没有人知道，这一日，他们的世界，他们的文明，曾与一场足以将其从根源上彻底抹去的灭顶之灾，擦肩而过。
这一夜，被后世的人类，称之为……
“神罚之夜”。
……
“渡虚”号星舟之内。
陆沉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脸色，比之前，又苍白了几分。
引动整个小行星带，化星辰为兵，对他如今的修为而言，依旧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疲惫，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看着那片在光影水镜中，渐渐归于沉寂的毁灭之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故乡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然而，就在这时！
陆沉的脸色，猛然一变！
一股比之前那冰冷的“观察哨”，还要恐怖万倍的……意志，毫无征兆地，跨越了无尽的时空，直接降临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那不是冰冷的程序，不是漠然的扫描。
那是一道……充满了审视、好奇、与……一丝戏谑的……目光！
一个真正的、拥有独立意志的、更高层级的……存在，将它的注意力，投射了过来！
【……异常数据“病毒-墨辰”已清除。】
【……发现“天灾”级干涉源……正在分析……】
【……法则波动……与“病毒-墨辰”同源……】
【……威胁等级判定……由“中”，提升至……“高”！】
【……启动《采药人公约》第34条紧急预案……】
【……向此坐标，派遣……‘收割者-7号’……】
【……任务目标：回收异常样本，分析其“道”，若无法回收……】
【……则就地，抹杀！】
一道道清晰的、冰冷的、充满了不容置疑意味的信息流，直接在他的道碑元婴之上，轰然炸响！
“主人！”岩罡骇然地看着陆沉，他看到，主人的嘴角，竟溢出了一丝……金色的血液！
陆沉缓缓抬起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他知道，自己最大的麻烦，来了。
收割者。
不再是工具，而是真正的……敌人。
他看了一眼光影水镜之上，那颗依旧在缓缓旋转的、美丽的、脆弱的蓝色星球，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不舍与……决绝。
他不能回去。
至少，现在不能。
他若回去，只会将这更恐怖的灾厄，引向那片他想要守护的……摇篮。
“更改航向。”
陆沉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回荡在死寂的船舱之内。
“目标——”
“万道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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