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合同，村长请江雪和文松去家里吃饭。
那会儿周边没什么饭馆，不管是招待乡亲还是镇上干部，都习惯往家里领，饭钱自然从公款里出。
酒桌上，村长对江雪赞不绝口，夸得旁边的陈江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看他这位弟媳，始终笑脸相迎，应对得体，真正做到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陈江不由得暗自留心，学着她待人接物的法子。
寒暄够了，村长才提起建养猪场的事，养猪不难，难的是销路。
江雪早被陈江提过醒，心里有底，笑着接话：“陈大叔，您这野心越来越大了，陈家村有您这样的村长，是福气啊。”
陈树森就爱听这话，笑得满脸褶子：“丫头别打趣我，还不是受你的启发？地里长不出金疙瘩，现在政策允许自己干，人家个体户能成万元户，咱村集体咋就不行？”
“当然行。”江雪语气肯定，“有您这样的村长，陈家村将来家家户户都能成万元户。”
“那说定了！养猪场的猪，将来也给西洋食品厂加工，您放心，大叔绝不糊弄，猪的质量过不了关，您直接退回来！”陈树森心里有数，江雪照顾自家，厂子建起来还让女儿玉凤转了正，就算为村里办事，也不能亏了她。
江雪却笑着较真：“我信大叔，可真不合格，您往哪儿退？一整个养猪场的猪，可不是小数目。”
干什么都有风险，陈树森是个好村长，可今年连着上项目，虽说有西洋食品厂兜底，真出了事，他一个村长担不起。
她又说：“养鸡场不说，单这养猪场，前期投入就不少吧？我记得西洋买地的钱，都投去建养鸡场了。”
她是真心为他着想，改革开放初期，不少村长像他这样有野心。
可没经验又步子迈太大，最后赔得一塌糊涂，成了村里的罪人。
陈树森有点不好意思：“养鸡场建起来了，那一千只鸡天天长，等卖了这批鸡，就有钱建养猪场，不够的话，就发动村民凑，都是为了村里好，大家该愿意的。”
这村长是真不错，心全在集体上。
可上一世，江雪没听说陈家村有啥集体产业。
“大叔，要不这样，西洋食品厂出三成投资，算入股，赚了一起分，赔了一起担。”
去年国家才出了第一家股份制公司，好多人还不懂股票股份，江雪特意说得简单。
陈树森眼睛一亮，他不怕凑钱，就怕厂子出问题，钱打了水漂，他没法对村里人交代。
有西洋入股，销路稳了，真赔了也有人分担。
更重要的是，他信江雪，她肯入股，就说明这事靠谱。
他跟旁边的书记交换个眼神，俩人都懂了，忙说：“就按你说的办！丫头，你真是陈家村的救星啊！”
这话真心实意。
陈家村靠种菜吃饭，可这两年周边村都学着种菜，优势没了，市场一变就亏。
听说县里的菜站都要解散了，菜农的日子更难了。
现在好了，有养鸡场、养猪场，还有不少人在西洋食品厂上班，陈树森总算看到盼头了。
饭吃完，事谈妥，村长送他俩出门，特意让陈江多送几步。
陈江无奈笑笑，陪着送了一段，才跟江雪、文松道别。
村长这点心思，谁都明白。
可几次接触下来，大家都知道他虽有小算计，却真心为村民好，反倒觉得这老头可爱。
“养鸡场的鸡，啥时候能出栏？”村长家在村边，能看见陈家村的养鸡场。
陈江答：“按西洋食品厂的要求，大概七八十天，现在那一千只鸡半大了，再过四十天差不多，我们还打算再进一千只鸡苗，分栏养。”
这年头大家只求吃饱，不讲究散养野生。
陈家村养鸡场和江雪自家的养殖场，都养的是肉用良种鸡。
这种鸡长得快、肉质嫩，在当下市场很受欢迎，反倒是家里散养的土鸡没那么抢手。
江雪要求所有养殖场都用谷物草料喂养，出栏时间不算短，七八十天已经算快的了。
她记得后来有了饲料和激素，四十天就能出栏，可那样的鸡肉哪有营养？
干了一辈子食品行业，她最恨这种急功近利的做法。
所以她才自己建养殖场，扶持陈家村的鸡场猪场，就是想从源头把控质量。
江雪点点头，食品厂最近订单多，陈家村这一千只鸡，加上自家养殖场的，刚好能顶上。
她又叮嘱：“该打疫苗了吧？别忘喽。”
“这两天就安排，村长找了镇上领导，防疫站和兽医站会派人来。”陈江答。
“还是集体企业方便啊。”江雪打趣道，陈江也笑了。
“镇上挺重视咱村的产业，把陈家村当典型呢，上次开大会，村长还特意叫我去了。”他看了眼江雪和文松，“其实村长想请西洋的领导也去露个面，就是不好意思说。”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下次有这机会，让他直接说。”这年头，私营企业能被政府关注，好处多着呢。
陈江本还怕她不乐意，听她这么爽快，也笑了：“行，我记着。”
“咱是一家人，鸡场有事，或是你自己有啥难处，尽管跟我说，陈颈生虽不在家，咱们也能商量着解决。”江雪知道，陈家兄弟总跟她客气，放不开。
陈江眼里闪过一丝感激，点头：“好。”他明白，自己这副厂长的位置，离不开江雪的关照。
她这话，是给了他在鸡场和村干部面前挺直腰杆的底气。
“那先这样，天不早了，我们回了。”陈江要去鸡场，跟西洋食品厂不顺路，江雪和文松便直接往厂里去。
江雪先去车间看了看，食品厂的厂房当初按规模设计的，现在只用到三分之一，剩下的空着，留着以后扩产用。
转完车间，她去文松办公室查近期订单和账目，道：“养猪场规模还没定，但估计小不了，回头算算西洋能拿出多少资金。”
文松笑着看她：“怕不是你说了算？”他太了解老板了，要做就不会小打小闹。
江雪投去眼神：“还是你知我。”
养猪场比鸡场更赚钱，她投点钱等着分红，何乐而不为？
“对了，你跟沅沅的婚事准备得咋样了？要不要给你放几天假？”
文松和沅沅定了下月初结婚，可俩人跟没事人似的，沅沅还在包子铺忙，文松也没旷过一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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