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海面被混乱与恐慌撕裂。龙占海残存的海盗船队如同受伤的野兽，拼命驶向林皓所指的西边秘密水道。那里礁石林立，水道狭窄曲折，大型船只难以进入，是摆脱追兵的唯一希望。
然而，日军的反应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那几艘巡逻艇航速极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死死咬在船队后方。炮弹开始呼啸着落下，在船队周围炸起冲天水柱，冰冷的海水混合着弹片，劈头盖脸地砸在甲板上。
“快！再快一点！”龙占海站在主船船尾，独眼赤红，嘶声怒吼。他的船首那挺轻机枪已经哑火，此刻只能被动挨打。
一枚炮弹落在主船侧舷附近，剧烈的爆炸让船体猛地倾斜，木屑纷飞，几个正在奋力划桨的海盗惨叫着跌入海中。
“老大！他们的目标是你的船！”一个头目惊恐地喊道。
日军显然认出了龙占海这艘相对最大的主船，火力集中倾泻过来。
林皓和赵劲川所在的帆船情况稍好，因为目标较小，且阿坤操船技术精湛，在弹雨中灵活地穿梭。但那个沉重的金属箱子在颠簸的船上成了巨大的负担，严重影响船只的平衡和速度。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都会被咬死！”赵劲川靠在船舷，脸色因颠簸和“伤势”而显得更加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后方追兵和前方的水道入口。
林皓紧抿着嘴唇，他也看到了危机。秘密水道入口就在前方不到一里，但这段距离在日军炮火的覆盖下，显得无比漫长。龙占海的主船已经中弹，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眼看就要被日军巡逻艇追上。
一旦主船被俘或击沉，整个船队的士气将彻底崩溃，他们这艘小船也绝难幸免。
“阿土！把箱子固定好！阿坤，靠过去，靠近龙老大的船右舷！”林皓突然厉声下令。
“林先生？”阿土愕然。
“执行命令！”林皓不容置疑地喝道，同时抓起了船上备用的另一支步枪。赵劲川也挣扎着抓起了自己的武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阿坤没有多问，猛打船舵，帆船划出一道弧线，险险地避过一枚落下的炮弹，向正在承受猛烈火力的龙占海主船靠拢。
“龙老大！弃船！上小船！”林皓朝着主船声嘶力竭地大喊，“进水道！我们断后！”
龙占海在主船上猛地回头，看到了靠过来的帆船和林皓决然的眼神。他瞬间明白了林皓的意图，用他们这艘相对灵活的小船吸引火力，掩护主船人员撤离，同时也能保住那个至关重要的箱子，因为箱子就在小船上。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几乎是九死一生。
龙占海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愕，有挣扎，最终化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妈的！听林先生的！能动的，跟老子换船！”
主船上幸存的海盗们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纷纷跳帮，或者利用绳索荡向靠拢的帆船。龙占海在几个心腹的护卫下，最后一个跳了过来，他庞大的身躯落在帆船上，让船身猛地一沉。
“走！”林皓见主船人员已大部分转移，对着阿坤大吼。
阿坤猛扯风帆，调转船头，不再冲向水道入口，而是向着侧翼一片更加密集的暗礁区冲去！同时，林皓、赵劲川，以及刚刚跳帮过来的龙占海和几名悍匪，操起船上所有的武器，步枪、手枪，甚至还有一把从主船带过来的歪把子轻机枪，对着追得最近的一艘日军巡逻艇猛烈开火！
“哒哒哒！”
“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泼水般射向巡逻艇的驾驶舱和甲板上的日军士兵。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侧翼的精准反击，让日军措手不及。巡逻艇上顿时溅起数朵血花，速度也为之一滞。
“八嘎！消灭那艘小船！”日军指挥官气急败坏地吼道，火力立刻被吸引过来。
炮弹开始在小船周围密集爆炸，激起的水幕几乎将小船吞没。木制的船体不断被弹片击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操你娘的小鬼子！”龙占海抢过那挺歪把子机枪，独眼喷火，站在剧烈摇晃的船头，对着逼近的巡逻艇疯狂扫射，灼热的弹壳噼里啪啦地掉落在甲板上。一个日军机枪手刚露头，就被他精准的点射打成了筛子。
林皓和赵劲川则依托船舷，用步枪冷静地点射，专打暴露的日军士兵和操舵手，竭力延缓敌人的追击。
阿坤将操船技术发挥到了极致，小船在他的操控下，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在炮弹激起的水柱和狰狞的礁石间穿梭。有几次，船底甚至擦到了水下暗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终究是有惊无险地冲了过去。
“前面！进那片礁石林！”林皓指着前方一片如同石笋般林立的黑色礁盘喊道。
那里水道更加复杂，几乎无法行船，但对于他们这艘吃水不深的小船来说，尚有一线生机。
日军的巡逻艇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速度慢了下来，不敢贸然闯入这片死亡礁区，只是在外围用机枪和步枪进行骚扰性射击。
小船一头扎进了礁石林中，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哗声和船上众人粗重的喘息声。高大的礁石挡住了日军的视线和直射火力。
暂时安全了。
船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龙占海带来的海盗只剩下不到十个，加上林皓、赵劲川、阿土、阿坤，总共不到十五人。人人带伤，浑身湿透，疲惫欲死。
龙占海扔掉打空了弹匣的歪把子，一屁股坐在甲板上，靠着那个金属箱子，独眼看向林皓，喘着粗气道：“林……林先生，这次……老子欠你一条命！”
他这话说得艰难，但带着一丝真心。若非林皓当机立断，冒险吸引火力，他和他的主船兄弟，此刻恐怕已葬身鱼腹。
林皓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和汗水，摇了摇头：“唇亡齿寒罢了。”他的目光扫过幸存者，看到阿土手臂被弹片划开了一道口子，正在自行包扎，阿坤则沉默地检查着船体受损情况。
赵劲川靠在船舷，闭着眼睛，胸口起伏，似乎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而“伤势”加重。
“龙老大，此地不宜久留。日军虽不敢进来，但可能会封锁出口，或者呼叫更多支援。”林皓沉声道，“我们必须尽快穿过这片礁区，找到新的落脚点。”
龙占海点了点头，挣扎着站起来：“妈的，老子在这片海混了十几年，没想到被小鬼子撵得像条丧家之犬！”他环顾四周狰狞的礁石，“我知道这礁盘另一边，有个很小的岛子，没什么人知道，先去那里喘口气。”
希望重新在众人眼中点燃。
小船在阿坤的操控下，沿着龙占海指示的方向，在迷宫般的礁石间缓缓穿行。阳光艰难地穿透晨雾，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血战的残酷海域，也照亮了幸存者们脸上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深的疲惫。
他们暂时摆脱了追兵，但前途依旧未卜。带着这个烫手的箱子和一群残兵败将，他们能否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大海上，找到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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