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威特星系外围,千黯号舰桥
千黯号如同一个悄无声息的幽灵,从一阵轻微的空间涟漪中悄然浮现,脱离了那迥异于亚空间航行的独特通道。主屏幕上,因威特那颗冰封的星球静静悬浮在漆黑的绒布上,散发着冷冽而孤寂的光芒。
“已抵达目标星域,坐标确认,因威特星系。所有系统运行正常,空间共振引擎进入冷却周期。” 叶平的声音带着一丝完成长途旅行的放松,但更多的是对眼前陌生星域的警惕。
林江端坐在指挥席上,淡金色的眼眸凝视着那颗冰雪星球。Stc系统已经开始了全面的扫描,无数数据流在他意识深处汇聚,勾勒出因威特的地表结构、能量信号以及……那艘静静悬浮在高轨道上的、如同山脉般庞大的古老战舰——山阵号。
一切都与数据库中那些来自“另一个未来”的记录相符,却又处处透着令人不安的变数。
“信号已发出,通知帝皇幻梦号,我们已先行抵达,将在外围星域保持静默,等待主力舰队汇合。” 维尔报告道。
林江微微颔首。他深知自己提前抵达所带来的信息优势,但也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身所处位置的微妙与危险。
他不希望直接与罗格·多恩接触。
尽管来自蓝星宇宙的数据库,几乎可以算是战锤宇宙的“剧透指南”,让他对罗格·多恩的性格、能力乃至其未来的命运(如果历史不变的话)都了如指掌——一位以坚韧、忠诚、直言不讳着称的原体,未来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泰拉皇宫的扞卫者。
但变量已经产生。
他自己的存在,佩图拉博的回归与截然不同的心态,马卡多的干预……这一切都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扰动了原有的因果链。现在的罗格·多恩,还只是一个统一了冰封世界的强大统治者,一个发现了神秘古舰的探索者,他尚未与帝国接触,尚未对帝皇效忠。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拥有未知科技、来自异宇宙的势力突然出现,会引发多恩何种反应?
警惕或敌意? 多恩对秩序和已知规则的坚持,很可能将千黯号视为一个无法归类、无法控制的外来威胁。他的直言不讳可能会转化为毫不留情的质疑和防御姿态。
他或许会对千黯号的技术感兴趣,但以他的性格,这种兴趣会以一种极其务实、甚至略显冷酷的方式进行,充满了审视与评估,而非欢迎。
在没有帝皇在场、没有帝国庞大势力作为背景的情况下,多恩完全可能基于因威特自身的利益和他个人的判断,做出任何决定。数据库中的“忠诚”是建立在与帝皇相遇并认可其理念基础上的,而此刻,这个基础并不存在。
最关键的是,帝皇不在。 那位拥有无上威严、能够以血脉和理念直接折服原体的人类之主,此刻远在泰拉。而唯一与多恩有血缘关联、理论上最能打破僵局的佩图拉博,却还在亚空间的波涛中缓慢航行,他的旗舰钢铁号至少还需要一个多月才能抵达。
想到这里,林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佩图拉博与罗格·多恩之间的关系,在原有的历史中就充满了张力与对立。钢铁勇士的攻城略地与帝国之拳的坚守堡垒,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战争哲学,映射到两位原体身上,便是性格与理念的冲突。佩图拉博的敏感多疑、对认可的病态渴望,与多恩的直率坦诚、对规则的无情坚守,几乎注定他们会摩擦不断。
而如今的佩图拉博,虽然因林江的介入和未来的记忆而有所改变,但他内心的创伤与复杂性并未消失,只是被更深地隐藏了起来。当他面对这位以“坚不可摧”和“直言不讳”着称的兄弟时,那份深藏的不安全感与潜在的竞争意识,会被如何触发?林江无法预测。现在的佩图拉博,看待多恩的目光,恐怕比数据库记载的更加复杂难明。
“Stc,” 林江轻声下令,“持续监测因威特及山阵号的所有信号活动,建立隐蔽的观测网络。分析罗格·多恩近期的所有公开行动与决策模式,尝试构建其当前心理侧写模型。我们需要在他察觉之前,尽可能多地了解这位‘城墙之主’的现状。”
“指令确认。建立被动观测阵列,风险等级:低。心理模型构建中,需要更多实时行为数据支持。” Stc的机械音回应。
林江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颗冰封的星球。他就像一个提前进入剧场的观众,剧本在手,却看到演员的台词和走位已经开始偏离。他掌握着信息,却无法控制剧情的发展。在帝皇幻梦号和佩图拉博抵达之前,他必须像最耐心的猎手,隐藏在阴影中,观察、分析、等待。
他不能轻易落下手中的棋子,尤其是在面对罗格·多恩这样一位,其本身的存在就象征着“稳固”与“不可撼动”的对手(或潜在的盟友)时。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将这位未来的忠诚支柱,推向不可预知的方向,甚至可能提前引爆与原体之间的冲突。
千黯号如同融入背景的暗影,悄然调整着姿态,将其强大的传感器对准了因威特,开始了漫长而谨慎的等待与观测。林江知道,与罗格·多恩的第一次“接触”,将不再依赖于数据库的记载,而是取决于他如何在这充满变数的棋局中,走出最为关键的第一步。而这一步,必须等到其他棋子——尤其是佩图拉博这枚充满不确定性的棋子——就位之后,才能谨慎落下。
钢铁号上
佩图拉博独自矗立在旗舰“钢铁号”那庞大而冷硬的私人沉思室内。这里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冰冷的、经过特殊处理的合金墙壁,它们如同镜面般光滑,反射着,也吸收着室内唯一的光源——那些如同神经脉络般在墙壁上无声流淌的复杂星图与舰队实时状态数据流。绿色的符号、蓝色的航线、红色的警戒标识,构成一幅动态的、关乎舰队生死与任务进程的抽象画。但此刻,佩图拉博钢铁般的意志仿佛暂时屏蔽了这些外部信息流。他那双如同风暴前夕云层般灰色的眼眸,视线并未聚焦在任何具体的投影上,而是穿透了这间沉思室的物理界限,穿透了“钢铁号”厚重的装甲外壳,甚至穿透了亚空间那光怪陆离、非理性的帷幕,投向了航程的尽头——那片已知的、被永恒冰雪覆盖的严酷世界,因威特。更准确地说,是投向了那个即将面对的存在,他的基因兄弟,罗格·多恩。
马卡多在启程前,以那种特有的、仿佛陈述既定历史事实般的平静语调,告知了他关于多恩及其所在世界的初步情报。佩图拉博对此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他早已通过各种渠道,拼凑出了关于这位兄弟的大致轮廓,尽管在三个轮回中,他与罗格多恩有一些交集,但这些交易在如今看来更像是小孩子在争夺父亲宠爱般的吵架,幼稚而可笑。然而,预先知晓与真正面对,是两回事。此刻,在他那如同最复杂战争机器般精密运转的大脑中,预演着即将到来的会面,心中涌起的,并非单纯的、如同面对宿敌般的凛然战意,也并非完全源自那个黑暗未来的、积压已久的怨怼与不甘,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复杂难言、几乎无法用单一词汇概括的情绪混合物。那是一种掺杂了审视、比较、某种程度上的敬畏,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需仔细分辨才能确认的、名为“期望”的陌生情感。
他的思绪,如同失控的导航仪,不受控制地被拖曳向那个已然湮灭、却又如同幽灵般萦绕在他记忆深处的黑暗未来终局。那些曾经并肩作战、共享帝皇血脉的兄弟们,在混沌那无孔不入的低语与诱惑下,一个个扭曲、堕落,灵魂与形体皆被玷污。在这些可悲又可憎的身影中,莫塔里安——死亡守卫军团之主——的形象,如同一个溃烂的疮疤,格外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个固执地坚守着自己对“真理”和“解脱”扭曲理解的莫塔里安,那个曾经在巴巴鲁斯毒雾中挣扎求存的顽强战士,最终,却在那场针对其家园和子民的、由慈父纳垢精心策划的、永无止境的瘟疫折磨中,其坚韧的外壳被彻底瓦解。他并非屈服于力量,而是在一种对自身及其军团所承受痛苦的、扭曲的“不忍”与对所谓“永恒慈爱”的误解下,低下了曾经高昂的头颅,拥抱了那带来腐朽与停滞的“恩赐”,化身为瘟疫与绝望的使者,一个行走的、散发着甜腻腐臭的悲剧。
佩图拉博的胸腔中,不受控制地泛起一股冰冷刺骨的、几乎要让他动力甲伺服系统都为之凝滞的厌恶与……警惕。这股厌恶,并不仅仅针对纳垢权柄下那令人作呕的、永无止境的肉体变异与腐烂——那只是表象。更深层次的,他厌恶的是那隐藏在“慈爱”与“永恒”伪饰之下,对个体意志与灵魂最根本的操控、扭曲与最终彻底的玷污。在上一个轮回中,在自身愤懑与对认可极度渴望的驱使下,他对于投向混沌势力,某种程度上曾持有一种近乎漠然的、扭曲的实用主义态度。力量,只要能够达成目标,形态的改变、手段的非常规化,似乎都是可以接受的代价,甚至是他向帝皇和帝国证明其“必要性”的一种方式。但莫塔里安的例子,以及其他兄弟如福格瑞姆、安格隆等在混沌中各取所需、最终却都失去自我的沉沦,如同一面面沾满污血的镜子,让他彻底看清了血淋淋的真相——混沌所许诺的一切力量,其本质都是最恶毒的奴役。它并非赋予你力量,而是将你变成它力量的容器与奴隶,最终连你最后一丝独立的意志、残存的尊严、乃至对过往自我的认知都一并剥夺、扭曲,投入那永恒的、疯狂的漩涡之中。那不是升华,是永恒的枷锁。
他与莫塔里安,在某个可悲的层面上,何其相似。他们都曾陷入各自意义上的绝境,都曾在绝望的深渊边缘做出过选择。莫塔里安因“不忍”子民(某种程度上也包括他自己)承受无尽痛苦而选择了臣服于“慈父”,寻求虚假的解脱;他佩图拉博,则因对帝皇、对帝国、对兄弟们“不公”与“不理解”的积年愤懑,以及对自身价值和理念证明的极端渴望,最终选择了投身于钢铁勇士那注定充满背叛与毁灭的道路,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对现实责任的逃避与扭曲的反抗。他们都是失败者,都是被混沌那洞察人心弱点的低语,精准地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棋子。
但这一次,一切截然不同了。
暗红之主给了他一次匪夷所思的重来机会。这不仅仅是生命的简单重启,不仅仅是获得第二次呼吸的权利。这更是一次……救赎的可能。一股在他冰冷钢铁躯壳下重新点燃的、炽热到几乎令他感到陌生的火焰。他胸中燃烧的,不再仅仅是为了向那位高踞于黄金王座上的、疏远而威严的父亲证明自己的价值,不再仅仅是为了弥补对奥林匹亚、对养父家人以及那些信任他子民所犯下的过错。更深层、更强烈的,是一种想要弥补的、近乎偏执的渴望。弥补上一个轮回中,他因傲慢与愤懑所犯下的所有过错,他所带来的无边破坏与杀戮,他所失去的军团荣誉与兄弟情谊(尽管他过去可能不愿承认),以及……他最终未能阻止的、兄弟们相继堕落的悲剧。那些悲剧,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灵魂。
“失去尚可,失败无赦!” 这句他用以自我鞭策、磨砺意志的冰冷格言,此刻在他如同精密钟表般的心脏中剧烈轰鸣,每一个音节都仿佛重若千钧。他不能再次失败,绝不能。他不能再次眼睁睁地看着人类帝国这艘巨舰,看着他那19个命运各异的兄弟们,如同上一次那样,无可挽回地滑向那个黑暗、绝望、被混沌彻底吞噬的深渊。他必须做些什么,必须改变些什么。
因此,当他将思维的焦点再次调整,重新锁定在罗格·多恩这个名字上时,一种与过去那个充满竞争意识、敏感于任何比较的佩图拉博截然不同的情感,开始如同冰层下的种子,顽强地破土萌芽——那是一种清晰的、强烈的期望。
在原有的、已然被他视为失败模板的历史轨迹中,罗格·多恩,这个名字本身就是忠诚的代名词。他是帝国最坚固的盾牌,是泰拉皇宫那永不陷落(至少在物理层面最终陷落前)的象征,是直到最后时刻都在为人类帝皇、为人类文明浴血奋战至最后一刻的英雄。他的直言不讳、不善变通,曾让内心同样骄傲却更为敏感、渴望认可又极度防备的佩图拉博感到不适,甚至视为一种对其能力和判断的隐晦质疑与冒犯;他对规则、秩序近乎刻板的坚守,也曾多次与佩图拉博那更注重最终实效、为达目的有时不惜采取非常规手段的实用主义风格产生摩擦与冲突。但在如今这个带着沉重记忆归来、视野与心境都已截然不同的佩图拉博眼中,多恩的这些曾经令他感到不快的特质,却仿佛被擦去了尘埃的钻石,闪耀着前所未有的、令人心安的璀璨价值。
多恩的“不变”,他那近乎于顽固的“固执”,他对原则和忠诚那不容置疑的坚守,不正是对抗混沌那千变万化、善于利用情感弱点与欲望进行腐蚀的最有力武器吗?在一个充斥着谎言、诱惑、背叛与疯狂低语的宇宙里,一个像多恩这样,其存在本身就如同亘古磐石般坚定不移、其话语如同法典条文般清晰明确、其行为逻辑始终遵循着既定规则与誓言的兄弟,是何等的珍贵!他就像一座灯塔,或许光芒不够温暖,甚至有些刺眼,但其存在本身,就能在混沌的迷雾中为迷航者指明方向,提醒他们何为秩序,何为责任,何为不可逾越的底线。
佩图拉博期望,多恩能如同那个黑暗未来中一样,成为帝国忠诚最不可动摇的基石。他期望,这一次,他们之间那源于性格与理念差异所必然产生的摩擦与碰撞,能够不再演变为导致分裂的嫌隙与隔阂,而是能够转化为一种建设性的、互补的张力。多恩的坚守原则,或许能为他那有时过于激进的效率追求提供必要的制衡与校准;而他佩图拉博的灵活与对最终结果的执着,或许也能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为多恩那不容变通的规则带来新的可能性。他期望,多恩那如同钢铁与磐石般纯粹的坚韧,能够成为他自身这条充满荆棘的救赎之路上,一个可靠的参照点,一个时刻提醒他勿要再次因情绪或极端而迷失方向的坐标。
他不会像过去那样,带着一种暗自较劲、急于证明自身优越性的竞争心态去面对多恩。他会尝试,真正地尝试,去理解多恩那套建立在严密逻辑、清晰规则和绝对责任之上的世界观与行为准则。他会尝试以更直接(或许依旧无法摆脱他自身特有的、缺乏温情修饰的冰冷方式)与之进行交流,剥除那些无用的修辞与试探。他要告诉多恩——不仅仅是通过言语,更重要的是通过他未来的每一个决策、每一次行动——人类帝国,这个他们基因编码中注定要守护的造物,仍然存在着希望,并非注定走向毁灭。而他们这些被赋予了超凡力量与责任的基因原体,必须,也必然要成为支撑这希望屹立不倒的支柱,而非像上一次那样,成为亲手将其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推手。
这趟前往因威特的航程,对佩图拉博而言,其意义早已超越了一次简单的“顺路”访问或例行公事的兄弟重逢。它更是一次对自身改变的检验,检验他自己是否真正开始从那个愤世嫉俗、容易陷入极端的存在,向着一个更富责任感、更具远见、更能控制自身情绪的领导者蜕变;它也是一次小心翼翼的播种,他试图在另一位至关重要的、以其坚定着称的兄弟心中,提前埋下更加根深蒂固的忠诚与警惕的种子,共同构筑起一道心灵的防线,以应对未来那必然到来的、比上一次更加诡谲难测、也更加猛烈的混沌风暴。
他凝视着星图上那个代表着因威特的、在模拟星空中稳定闪烁着冰冷光芒的光点,灰色的眼眸中,思绪的风暴依旧在盘旋、酝酿。但倘若有人能深入那风暴的中心,或许会惊讶地发现,在那片以往只充斥着计算、谋略、愤懑与冰冷决绝的深处,此刻,竟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微弱却确实存在的、名为“期望”的稳定微光。
他调整了一下站姿,动力甲关节发出低沉而有力的摩擦声。他准备好了,去面对那座传说中的、“永不陷落”的城墙。并且,他衷心地期望,这座由钢铁意志与磐石原则构筑的城墙,这一次,能够永远、永远地矗立在人类文明那光明与秩序的一侧,成为抵御无尽黑暗的最坚实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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