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十二胡同。
郑宅茶室。
古朴雕花窗台外白雪皑皑，室内添了暖炉，茶香袅袅。
卫建国在门口把肩头的丁点细碎雪花拍干净了，这才摘了手套跨进门。
“怎么这副脸色，事情进展不顺利？”郑景昌坐在蒲团前，垂着眼皮子冲茶。
卫建国走到他对面坐下，脸色难看，“本来十拿九稳，没想到曾达山那个老东西突然跳出来唱反调！”
“曾达山？”郑景昌眉头皱起，“他之前不是跟邓宏业搞对立，支持上头直接接管凤凰屯吗？怎么突然变立场了？”
“我也想不通。那个老倔驴，认定的事情向来不会改，谁知道这次莫名其妙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就改主意了。”
卫建国恨得咬牙。
但凡曾达山今天晚来一步，会议的结果就能如他所愿。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郑景昌目光沉凝下来，“看来事情不好办了。曾达山跟邓宏业不同，手里实权大脾气硬，他既然发了话，我们这段时间做的就全成了无用功，得重新想办法才行。”
“想什么办法？除非那老东西没办法再出来碍事。”
“先游说，要是游说不了，那就让他没办法再碍事。”
卫建国心头一震，抬眼看过去。
对面的老人两鬓霜白，脸色深沉，从他的表情很难窥探到他在想什么。
但是那话里的意思……卫建国手抖。
“富贵险中求。”郑景昌淡声轻哼，“建国，这些年是郑家联合人手在背后扶持你，才让你的才能得到施展。郑家好，你才更好。我不需要你办别的，我只要一个凤凰屯，而且这事要快。”
说完他把冲好的茶递过去。
卫建国顿了下才把茶杯接过。
眼下老首长病重，权力下放秘书团，他们有机可乘，现在确实是拿到凤凰屯的最好时机。
等老首长的病好了，变数就多了。
只是他不太明白，郑景昌为什么那么着急得到凤凰屯？
……
权力中心的博弈跟拉锯，千里之外的小村子一无所知。
过完年，猫冬也差不多结束了。
正月不种菜，二月没菜吃。
菜园的地得整一整种上新的青菜。
地垄深翻，堆肥，种子晒好浸泡后撒进地里。
木道岭边上的四十亩菜地也要种新一轮的菜，村子渐渐又开始忙碌起来。
小苗儿尽职尽责的当小尾巴，手里提个小提篮，学着外婆跟妈妈的动作，把菜种子一点点往地垄上撒。
“外婆，这次咱种的是什么菜呀？”小苗儿问，小手戳进提篮里搅种子，跟玩沙子一样好玩。
龙佩珍换上干活穿的旧蓝布袄子，抓一小把种子一撒，落地均匀，“种芥蓝包，比生菜、油麦菜那些要耐放，现在咱村的地肥，一个芥蓝包长出来估摸能有六七斤重哩。”
“好吃吗？”
“好吃，真是个馋猫儿。”
小苗儿龇牙嘻嘻笑，人就是要吃东西才能长大嘛，她吃多多的，就能长快快的。
王三姑婆跑过来跟婆孙凑堆，抓着把耙子帮忙盖土，“小苗儿想吃芥蓝包呀，那得等两个月，正好开春要育苗播秧的时候。”
说完她兴冲冲的，话题转得丝滑，“他六婶，咱村的青菜供到长城脚下去了你知道不？听说那边的人都开四个轮子的车，老多有钱人哩！有钱人都抢咱凤凰屯的菜哈哈哈！”
龙佩珍惊讶，“咱的菜能供那么远啊？光运过去都得好几天的吧？那运费、人工那些……划得来不？”
“那边菜价跟咱这里肯定不一样。我也是听新村村长唠嗑听来的，咱村年前种的萝卜大白菜运了一批过去，被抢得可疯了。”
“也就趁着天冷，青菜比较耐放才能运那么远，等天热了估计就不行了。”
“嗐，菜卖到哪里对咱其实没差，咱只管种菜，给出去的价都是一样的。不过想想能把咱的菜卖到全国各地，心里是真高兴。”
龙佩珍笑开。
那是真高兴。
“外婆，长城脚下在哪里呀？很远吗？”小苗儿好奇。
王三姑婆，“那可远了，跟咱凤凰屯一个在最北一个在最南，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龙佩珍想捶这老货。
每回有她在，说话自己就插不上嘴。
王三姑婆才不理黑脸的老太婆，眉飞色舞跟胖娃娃说起长城，“姑婆跟你说，那长城可长可长了，是古代皇帝建来防外敌的防线，一直保存到现在，那也是老古董哩！有生之年要是能去看一看长城，这辈子真值了。”
小苗儿立马拍胸脯，“姑婆，外婆，我带你们去看！”
虽然只是一句话，依旧逗得两个老太太乐开怀，“行，姑婆跟外婆等着小苗儿，等你长大了能认路了咱再去，要不咱奔出去了，得找不着路回来。”
听到得长大才能去，小苗儿脸皱了。
那要等好久啊，黄花菜都凉了。
不成不成，她得想想办法。
小苗儿撂下提篮屁股一扭，登登登去找小伙伴，几个小豆丁共商大事。
大人们瞧着娃儿风风火火的劲儿，笑得不行。
这性子，跟她外婆真是一样样。
王三姑婆抻直腰，往菜地对面看去，隔着进村的大路，对面就是三角坳。
站在地头远远的也能看到三角坳上建起来的楼层厂房。
两层楼已经建好只等粉刷装修进机器，估摸最多再有一个月厂子就能运转起来。
“两层楼哩，在咱这小地方是独一份了吧。”
龙佩珍眼角溢出细密笑纹，“那可不？村里、镇上都是灰瓦房子，像这样往上建的楼房，得县里、城里才有。菜地种着，厂子干起来，等山上的果树挂果又是进项，以后再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了……临老能过上这样富足安稳的日子，他三姑，咱算是有福的吧。”
“当然有福了！”王三姑婆眼一瞪，“福气满满的，以后咱凤凰屯的子子孙孙都有福！”
那边许老八扯着嗓子搭话，“三姑这话说的好，以后咱凤凰屯一定福运不断！”
满菜地的笑声，人人神采奕奕。
这样的日子，活得特别有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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