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帘，为客厅铺上一层柔和的金色。我慵懒地翻了个身，在沙发上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这是这半年多来，我第一次睡得这么沉，沉到连梦都没有做。
自从签下离婚协议后，为了不让双方父母担心，我选择继续住在这里。无尘搬去了客房，我们像两个合租的陌生人，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偶尔在厨房或客厅相遇，也只是点头示意。
好在暑假很快就来了，让这份尴尬得以暂时缓解。学校的工作告一段落，婆婆带着若华和怀瑾去了国外，与爷爷和公公团聚。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我和无尘，还有我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
这大半年来，每个人的生活都在继续。林晓依然在手忙脚乱地照顾着新生儿，好在无攸总是耐心地安抚着她的焦虑。毓晴跟着同学去了S城旅行，时不时在朋友圈分享着美食与美景。漫漫因为工作室的邀约远赴t城，归期未定。尔芩和苏晏清的关系稳步发展，已经约好下个月一起去露营。
而我，终于在这个平静的早晨，找回了久违的安宁。
冲完澡，我裹着柔软的睡袍窝在沙发里，翻看着手机里老城区美食店的推荐。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脸上，我几乎要沉醉在这份难得的惬意中。
就在这时，智能锁的开启声突然响起。
我下意识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看见无尘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像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回来。阳光从他身后涌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光晕。
两周不见，他瘦了些，五官的轮廓更加分明。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俊美，那种经岁月沉淀后的成熟气度，更令人移不开眼。
他看见我明显怔了一下，目光在我还滴着水的头发上停留片刻，随后微微颔首，准备拉着行李箱回自己的房间。
怎么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得超出预期。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半年来，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主动对话。
刚下飞机。他简短地回答，声音里带着长途旅行后的疲惫，去d国参加了碳中和的交流项目。
我点了点头，这才注意到他眼底淡淡的青黑。这半年，他似乎在用工作填满所有时间，偶尔回家取东西也是来去匆匆。我们像约定好了一般，给彼此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吃过早饭了吗？我问。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继续这个话题，停顿了一下才回答：在飞机上吃过了。
我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与以往不同，少了几分尴尬，多了些许试探。
你这两周过得好吗？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走到餐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热水划过喉咙的感觉让我清醒了几分。很好。我说，学会了独处，也找到了自己的生活节奏。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像是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半晌，他轻轻点头：你看上去确实不错。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在我们之间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忽然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婚戒，银色的指环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我...他欲言又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的拉杆，这半年，我想了很多。
我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在d国的每一天，我都在思考我们之间的问题。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你说得对，人终究要为自己而活。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活成一座孤岛。
窗外，一只鸟儿轻巧地落在阳台的栏杆上，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室内。我望着那只小鸟，忽然想起半年前在书房里的对话。
时间给了我们答案吗？我轻声问。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唇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温柔的弧度：我想是的。这半年，我学会了面对自己的软弱，也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他向前走了两步，在距离我恰到好处的位置停下。这个距离既不会让我感到压迫，又能让我们看清彼此眼中的情绪。
我依然在等你，他说，但不是以丈夫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决心重新认识你、了解你的人的姿态。
智能锁再次发出提示音，提醒门还未关上。外面的世界喧嚣而真实，而在这个洒满阳光的客厅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我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水面，忽然意识到，心中那片荒芜了许久的土地，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新的嫩芽。
要喝杯咖啡吗？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我刚买了新的咖啡豆。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像是阴霾多日的天空终于透进一缕阳光。
他松开一直握着的行李箱，脱下西装外套，需要我帮忙吗？
阳光继续流淌，温暖着房间的每个角落。我知道，有些伤痕需要更长时间来愈合，有些路还需要独自走过。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个平凡的早晨，我们找到了重新开始的勇气。
而这，就已经足够。他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解开的领带松松地挂在颈间，整个人看起来比刚才柔和了许多。我们并肩站在料理台前，咖啡豆在研磨机里发出细碎的声响，浓郁的香气随之弥漫开来。
要手冲还是意式？我取出滤杯，转头问他。
手冲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久违的轻松，记得你总说手冲更能保留咖啡的本味。
这句话让我的心轻轻一动。原来他还记得这些细节。半年前，我们连这样平常的对话都成了奢望。
水壶发出轻微的嗡鸣，我专注地注水，看着咖啡粉在滤纸中慢慢膨胀。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我的动作，安静得像个等待礼物的孩子。
在d国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我住的那家酒店楼下有间很小的咖啡馆。每天早上，我都会去那里点一杯手冲咖啡。老板是个很有意思的老人，他说咖啡就像人生，需要恰到好处的水温和时间。
我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水流均匀地画着圈。
有一天，他问我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无尘的声音很轻，我说，我在学习独处。老人笑着说，独处和孤独是两回事。
咖啡液一滴一滴落入玻璃壶，形成深浅不一的琥珀色层次。我将第一杯递给他，我们的手指在杯壁轻轻相触，温度恰好。
他接过咖啡，低头轻嗅香气。这半年，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当初你说要离婚，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我们都在婚姻里因为某些事情失去了信任。
阳台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留下几片羽毛在阳光下打着旋。我捧着咖啡杯，任由那份温热透过掌心传遍全身。
他的声音里带着释然，这半年，我重新拿起了相机，去了很多以前想去的地方。在山脚下的小镇，我拍到了最美的星空。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我突然很想让你也看看那样的景色。
我的眼前仿佛浮现出那片星空，还有他举着相机的身影。曾几何时，摄影是他的最爱，后来却被忙碌的工作渐渐取代。
我也开始明白，我轻声说，离婚不是失败，而是让我们有机会以全新的眼光看待彼此。
阳光慢慢爬上了料理台，在我们手边投下交叠的光影。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像一条无形的纽带，将我们重新连接。
他放下咖啡杯，目光认真：我不请求你立刻原谅，也不奢望我们能回到过去。但我希望，至少给我们一个重新好好相处的机会
下周，我抬起头，美术馆有个新展览，听说很不错。
他眼中的光亮再次闪现，这次更加明亮。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
我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将最后一口咖啡饮尽。苦涩之后的回甘，在舌尖久久不散。
我终于说。
这个简单的字，像是打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窗。我们相视而笑，没有过多的言语，却比这半年来的任何时刻都要接近。
我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我们都需要时间。但至少，在这个咖啡香弥漫的清晨，我们找到了重新对话的可能。而每一次对话，都可能是一次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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