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把《引魂录》塞进包里时，书脊的温度还未散去。她站在书店门口，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浮着一层湿冷的雾。她没回头，径直走向街角的电瓶车，车筐里放着刚取回的牛皮纸袋。老陈的手艺依旧可靠，五份特制地图边缘整齐，纸面防潮处理过，在晨光下泛着哑光。她抽出其中一份，摊在车把上，指尖划过那条被红笔圈出的废弃通道入口——坐标与昨晚推算的一致。
半小时后，她站在城西旧站外。天刚亮，站台空荡，连卖早点的摊子都没支起来。雾浓得像是贴着地面爬行，远处的路灯只剩一圈昏黄的光晕。她按着地图往前走，鞋底踩过碎石与积水，最终停在一堆水泥板前。板子横七竖八地堆着，像是临时封堵的。她蹲下，手指抚过边缘，水泥断裂处露出新鲜的划痕，边缘还沾着一点铁锈。
她掏出手机，拨通那个昨晚才存下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那边呼吸略重。她没说话，只把镜头对准水泥板的缺口。片刻后，脚步声由远及近。陈默出现在雾中，穿着深色外套，手里握着一把铁撬，锈迹斑斑，握柄处有长期使用的磨损。
“你来得比我早。”他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水泥板，“我昨晚到过这儿，但……没敢动它。”
林小满没问为什么。她接过铁撬，试探着插进缝隙。金属与水泥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两人合力，板子缓缓移开，露出下方黑洞洞的入口。一股阴冷的风从里面涌出，带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铁锈气息。
陈默打开手电，光束照进去，只能看清前几米。通道斜向下延伸，墙壁是老旧的混凝土，表面剥落严重。林小满从包里取出《引魂录》，书页安静地躺着，没有异动。她合上包，将一根尼龙绳系在自己腰上，另一端递向陈默。
“绑上，别走散。”
陈默迟疑了一瞬，还是接过去，绕在手腕上打了个结。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通道，脚步声在狭窄空间里回荡，很快被黑暗吞没。
越往里走，空气越冷。墙壁上的剥落处开始出现刻痕，起初只是几道划线，后来逐渐成形——是符号，与周予安校服上残留的纹路完全一致。林小满停下，伸手想碰，又收了回来。她再次翻开《引魂录》，书页依旧空白，但指尖触到纸面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像是有字在挣扎浮现。
“别碰墙。”她提醒陈默。
通道中段，地面开始积水，水洼不深，但分布密集。陈默的手电光扫过一处，水面突然泛起涟漪，倒影扭曲。林小满低头，自己的影子在水里动得比她慢半拍，而陈默的倒影，竟在她回头前就已转身。
她猛地后退一步，陈默也察觉异常，两人迅速拉开距离。水面恢复平静，倒影重新同步。
“这地方不对。”陈默声音发紧。
林小满没答，她盯着前方。通道继续延伸，墙壁上的符号越来越密集，像是被反复刻画过。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取出周予安的公交卡芯片，夹在指间。靠近一处积水时，芯片边缘闪过一丝暗绿，几乎不可察觉。
“他来过这里。”她低声说。
陈默没接话，但呼吸明显变重。
他们继续前行，绳索始终绷直。通道尽头，一扇金属门横在眼前。门体锈蚀严重，但门框边缘异常平整，像是经常开启。门上刻满符号，层层叠叠，中央有一个凹槽，形状规则，边缘磨损明显。
林小满掏出校服碎片，比对凹槽。大小、弧度，完全吻合。
她还没动作，门缝里突然渗出一股冷风，带着潮湿的腥气。风拂过脸时，她听见了声音——不是从门后传来，而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
“你不该来。”
声音低哑，重复着，像被卡在某段循环里。
她后退半步，陈默却突然抬手扶住墙，整个人晃了一下。
“怎么了？”她问。
陈默没答，手指抠进墙缝，指节发白。他嘴唇微动，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那天……我也在桥上。”
林小满心头一震。她立刻翻开《引魂录》，书页依旧空白，但她将书覆上陈默额头。纸面瞬间发烫，一行字浮现：“目击者之一，魂印残留。”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身后通道传来异动。回头时，来路已被浓雾封锁，原本清晰的路径消失不见，雾墙厚实得像一堵实体，手电光打上去，瞬间被吞噬。
退路断了。
金属门上的符号开始发红，先是边缘，然后向中心蔓延。凹槽对准校服碎片，林小满将碎片按了上去。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扣松动。门缝扩大寸许，冷风骤然增强，吹得她几乎站不稳。门内的低语变了，从“你不该来”转为一声哀鸣，像是某种东西被撕裂。
陈默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林小满死死按住《引魂录》，书页上的字开始扭曲：“记忆封锁，执念反噬。”
她猛地将书盖在陈默头顶，同时用尽力气往门缝里塞进更多碎片。金属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开启一道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强光从门后涌出，白得刺眼，像是连通了另一个空间。
风卷着她的衣角，几乎要将她扯入门内。
她伸手去拉陈默。
他的手冰冷，指尖抽搐。
她刚抓住他手腕，门内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呼唤——
“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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