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脚刚抬起来，地面就往下沉了一寸。她没往前迈，反而猛地后撤半步，膝盖一弯，顺势将古镜往怀里压。泥土裂开的声响像干枯的树皮被撕开，黑气从缝隙里钻出来，贴着地面爬行，像有生命似的朝她的鞋底缠。
她咬破舌尖，血珠直接甩在古镜表面，手指飞快划过镜背裂痕，一道暗红符纹一闪即没。吸力顿时弱了半分。
“阿绣！”她吼了一声。
阿绣站在三步外，双手还按在虚空中，像是抓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她的眼珠不动，整个人僵着，脸色发青。林小满知道她又陷进去了——那道从城门石基里抽出的残息还在她掌心发烫，执念一碰就燃。
她一脚踹在阿绣脚边那块松动的石上。石头滚进裂缝，刚落地就被黑气卷住，转眼化成灰。
响动惊醒了阿绣。她猛地抽手，整个人踉跄后退，差点跪倒。
“别看，别想，跟着我走！”林小满把布囊甩向阿琰的方向，“接住！”
阿琰在五步开外，肩甲上的纹路正一明一暗地跳。他抬手接住布囊，刚要开口，脚下的土突然塌了下去。他半条腿陷进地里，黑气顺着裤脚往上爬，像是要把他往下拽。
他低吼一声，将魂印记骤然亮起，硬生生把腿拔了出来。可那光刚亮，他胸口就裂开一道细缝，像是瓷器上的裂纹，缓缓蔓延。
林小满冲过去，一把拽住阿绣的手腕往回拉。三人靠在一起，背对背站着。地面一圈圈裂开，黑气从底下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丝，围着他们打转。空气里响起声音，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直接撞进脑子里的低语。
林小满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不是现在的声音，是小时候的。她妈站在巷口喊她回家吃饭，嗓音带着笑。那声音太熟了，熟到她手指一颤，几乎想应一声。
她反手用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疼得眼前发黑，但那声音断了。
她喘着气，把肩头那团微弱的光按在自己心口。周予安的执念还在，没散。虽然他连动都动不了，可那股“想回去”的念头是干净的，没沾别的杂念。
她低声念起引魂诀，不是渡魂，是反向驱散。咒语像一根线，把她自己的意识从幻象边缘拽回来。她感觉到阿绣的手突然抓紧了她，阿琰的呼吸也稳了些。
三个人的意识靠着那团少年执念连成一线。
黑气在他们周围盘旋，越聚越多。地面裂得更深，一道裂缝突然炸开，泥土飞溅。一只由白骨和黑雾拼成的手破土而出，五指张开，直抓古镜。
林小满反应极快，把两道残息塞进古镜背面的裂痕里。血从她掌心滴落，顺着裂纹渗进去。镜面嗡了一声，一层淡光瞬间撑开，挡住了那只巨手。
骨头砸在光幕上，发出沉闷的响。
阿琰往前半步，挡在林小满前面。他肩甲上的纹路亮得刺眼，可林小满看见他后背裂开了第二道缝，像是被看不见的刀划过。
“第三道残息在碑心深处，”他声音哑得像砂石磨过，“我必须再去一次。”
“你去就是送死。”林小满抹了把嘴角的血，刚才那一击震得她五脏都在抖。
“那残息不取，通道修不了。周予安回不去，阿绣也走不了。”
“这不是修不修的问题。”她盯着地底翻涌的黑气，“这力量不是拦我们，是守它。它不想让残息被带走。”
阿琰猛地转头看她。
林小满咬牙，把匕首插进心口三寸。不是刺穿，是卡在肋骨之间，用痛和血维持古镜的防御。血雾喷出来，在空中凝成一道残符，贴在镜面上。
光幕稳住了。
“听我的，”她声音发抖，但没松手，“所有人后撤。回定魂圈原点。我们换方式，不再强取。”
阿绣死死抓着她的手臂，“可阿琰他——”
“他现在回去就是死。”林小满瞪她，“你想让他真死一次？”
阿绣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她伸手抱住阿琰的胳膊，用力把他往后拖。阿琰还想挣扎，可他身体已经半透明，动作迟缓，被阿绣一拉，直接踉跄后退。
林小满单膝跪地，左手撑着匕首，右手死死按住古镜。血顺着她的手腕流进镜背，那层光幕像风中残烛，忽明忽暗。
巨手再次扑来，狠狠砸在光幕上。裂纹从中心扩散，像玻璃被砸出蛛网。
她咳出一口血，抹在镜面，嘶声道：“走！别停！”
阿绣拖着阿琰转身就跑。雾气太浓，两人身影刚动就模糊了。林小满没回头，她知道他们走了。她一个人留在原地，靠着匕首撑住身体，把最后一丝血往古镜里灌。
光幕撑到第三下撞击时，终于碎了。
她被震飞出去，后背撞上一棵枯树。古镜脱手，滚到两步外。她想爬过去，可四肢发软，刚撑起一半又摔下去。
地底的黑气开始收拢，那只巨手缓缓缩回裂缝。泥土重新合上，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腥气，和她心口那道插着匕首的伤口，证明刚才不是幻觉。
她喘着气，伸手够到古镜，把它塞回布囊，死死抱在怀里。
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踩在湿泥上。她抬头，看见阿绣和阿琰从雾里折返回来。阿绣脸上全是泪，可眼神稳了。阿琰站在她身后，肩甲上的纹路暗了，但人还站着。
“你不该回来。”林小满说。
“你没走。”阿绣走到她面前，蹲下，“我们不能留你一个人。”
林小满没说话。她把布囊递过去，“拿着。别让任何人碰。”
阿绣接过，抱在怀里。
林小满想站起来，可心口一抽，匕首动了一下，疼得她眼前发黑。阿琰伸手扶她，她没躲，借力撑起身子。三人靠在一起，慢慢往回走。
雾越来越厚，脚下的路看不清。林小满走一步停一步，血从心口往下滴，在泥地上留下断续的红点。
快到定魂圈原点时，她忽然停下。
“等等。”她说。
阿琰和阿绣也停了。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刚才按在古镜上的那根手指，指尖发黑，像是被烧过。她试着动了动，没感觉。
她把手指塞进嘴里，咬破皮，还是没感觉。
“它留下东西了。”她低声说，“那力量……顺着残息，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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